七十七章
最後一戰還是來了。
我找的安寧隻不過三五日。
無根寺位於西城門口,離北門稍遠,我趕不過去了,周笑川。
雖然幾日前大醉一場,說的什麼也忘得一幹二淨,但喝醉時辛酸和無力感都一一記得。
其實,醒了以後,他比任何人都來的清醒。
他有想過等這一場大戰過後,等周笑川有足夠時間去思考,去認真的規劃他們之間的未來。
可若是有一日,周笑川發現他到底是何人,周笑川是否站在他身邊,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不希望周笑川成為眾叛親離的模樣。
周笑川自然也是不想如此。
不然他當初那般喜歡瑞王爺卻一步也沒邁出去。
與他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清晰明了,如何不明白?
“信峰,你說我對於大慶而言,重要嗎?”
對著守在他身邊的人再三確認道。
“公子,重要。”
“是嗎?”
重要與否,他現在唯一的籌碼也隻剩下這些了。
周笑川,我還能最後幫你一次。
北城上,守城之人瑞王爺。
迎麵而戰的是周笑川和周瀟笑。
他們法王卷土重來,全麵攻進,邊疆防線皆已全城戒備,如今這就是大夏與大慶的背水一戰,再無他想。
而他們如今受到的是法王的主力部隊。
他們隻要堅持住這最後的一擊,魏源縣數萬百姓性命皆可保下,而眼下法王如此猛烈的攻勢,大有今日滅了他們的勢頭。連日來的疲於奔命,將士們死死傷傷不計其數。如今守城的多是殘兵,真正的攻擊扛不住太久了。
周笑川和周瀟笑都知曉。
所以他們以身相誘,隻為那最後的一擊。
若是成了,他們必能拉著戰車上的人同歸於盡。
周笑川揮著手中的劍,將身旁的敵軍一一斬殺,手起刀落,一個個人倒下了。又一波的敵人再次衝了上來,殺之不盡。像極了他那日迎親遭遇的截殺,也是一群人,將他圍於中間,希望將他絞殺。
從小到大,與死亡擦肩而過的次數太多了。
他變得冷血,變得不那麼在乎別人的性命,越殺越多,滿手血腥的時候,他連自己的性命都在乎了。
其實,他也曾經在乎的。
在那冰冷的湖裏,他掙紮的等著有人能夠拉他一把時,他是在乎的。
在他堂堂將軍府少將軍被眾人圍著,嘲笑著,欺辱著,他大聲呼救,等著誰來打走那一群人的時候,他是在乎的。
在他被大夫診斷經脈盡毀,此生再無可能習武,終身需以藥石為伴,隻能為一個廢人的時候,他是在乎的。
可他呼救的累了,再沒有力氣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
他不在乎了。
他忍著非人痛苦強行洗了經脈,他眼都不眨的屠了奚落之人的滿門,他入了暗衛,成了永遠在黑暗裏活動的鬼,再不見天日。
一如同他斬殺了眼前的人。
他討厭殺人,討厭流血,他的血別人的,都討厭。多髒的東西,洗都洗不掉。
他,滿目猩紅。
他,為何會喜歡身後城牆上的那人呢?
他想不起來了。
大概是因為在那般艱難的時日裏,他放在他肩上的那隻手吧。帶著溫熱的暖意,透著衣物,傳遞給他的那絲光亮。
萬裏荒涼裏的一絲溫暖。
真夠奢侈啊!
他周笑川真夠可笑可憐至極!最珍貴的竟然隻是幾絲手心的暖意。
他想大笑,可一點聲響都發不出來。
後來,那絲溫暖也沒了。
他就像失了所有支撐點的木偶,倒了,塌了,死了。
猶如一攤死灰,抓起一把撒在空中,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