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長又問了爺爺一些生活情況,爺爺都一一作答,省長還讓爺爺給他看了脈,爺爺告訴他,這一兩年的秋季,他一定患過氣滯性痢疾。省長很吃驚,欽佩地望著爺爺說:“你和你的父親一樣,也將成為一代名醫啊。”省長問了防治的辦法。爺爺給他開了個方子。其實,那方子上隻有一味藥,蓽茇。省長看著方子覺得奇怪,爺爺說,要用新鮮的牛奶煎製,一天一劑,連服十劑必好,如不好斷不要再服。省長仔細地把爺爺開的方子放進衣服裏麵的口袋,向爺爺提了一個問題:“在這樣一個不足萬人的小城,昨天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找你看病?”
爺爺說:“昨天我看的病,很多是可以避免的,隻是缺少防病的知識,才造成越來越嚴重的後果。有了病,又沒有及時調治,即使調治也不得法,致使小病成了大病。黃帝曰:''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鬥而鑄錐,不亦晚乎!''”
“先生所言極是。治未病和治未亂一樣,都需要人去做這個工作,這個工作可能不討好,但它的意義卻不比治病治亂小。我看先生很適合做這項工作。你可以先出來在縣長這兒幫他做做衛生工作,順便也熟悉一下政府裏的一些規則,半年後,我來接你到我那裏去,那時,你不光是個醫生,你還要管著全省的醫生呢。”
“省長大人高抬了草澤醫人,看脈診病我還勉強為之,仕途之事我是一竅不通,恐怕我得讓您失望了。”
“既然如此,也不好勉強,人各有誌嘛。不為良相,可為良醫呀,隻是以後我想找你可不容易啦。”
他們又說了很多客氣話就離開了那間屋子,一起走進了已經擺好飯菜的餐廳。飯後,省長說要回省城,正好路過我們鎮子。省長對我爺爺說,咱們搭個伴吧,省得縣長還得派車送你。同行的還有一輛小一點的車,估計那是供省長的隨從所乘,省長叫他的秘書上了那輛車,讓我和爺爺上了前麵寬大的轎車。
我第一次坐這種帶機器的車子,覺得非常新鮮。車子裏有一股奇怪的氣味,那當然不是我所喜歡的藥味,多少年以後我才知道那是香水味,聞著那種香味,坐在那個軟得跟棉花一樣的座子上,盡管車軲轆碾在砂石路麵上,但車子仍然很穩。有規律的顛簸再加上柔和的馬達聲成了一劑催眠藥,車子離開縣城不一會兒我就睡著了。後來,汽車急刹車的聲音把我吵醒了,我睜開眼時,爺爺已經跳下車,朝車子後麵跑去。我從車子的後窗上看見爺爺前麵不到十步遠的地方,有個抱孩子的女人。盡管看不清楚,但那女人懷裏的孩子一定出了毛病。爺爺朝那女人跑過去,不知和她說了些什麼,就迅速給孩子看了手紋,又扒開他的眼皮和嘴看。我們都下了車。省長問爺爺:“孩子有什麼事嗎?”爺爺說:“孩子得了急病,我得給他治。”省長問,要把孩子一起帶上嗎?爺爺說那孩子得回村。省長又問,要不要留下一輛車,爺爺說車子進不了村,這兒離村也不遠。省長又跟爺爺說了句什麼就鑽進車去,車開走了。
我和爺爺跟那女人進了村,走進一個破敗的院子。爺爺讓女人把孩子放在炕上,用筷子撬開孩子的嘴,再一次看了孩子的嗓子。這讓我覺得有點奇怪,過去爺爺可從來沒有這樣總是看病人的嗓子。我往前站了站,正好看清那孩子紅脹的咽部。爺爺問我,看清了嗎?我看見了一個銅錢大小淺灰色的東西擠在孩子的嗓子深處。這時爺爺又問那女人:“孩子從什麼時候不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