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段(1 / 3)

推倒,用鍁翻著地下的土,什麼也沒有。

大爺爺從地下室裏出來,把李盛奎屋裏的茶壺茶碗都摔得粉碎,那個小腳老太太,我的老奶奶厲聲問:出什麼事啦?大爺爺和他的兄弟都不敢吱聲了。老奶奶接過大爺爺手裏的油燈一個人走進地窖。不一會兒她就出來了,她指著大爺爺說:

“去,到小芳家要回來,銀子一準兒在那個婊子生的家裏。”

老奶奶的話讓他們清醒過來,他們又想起了一個多月來他們的大姐李來芳的表現,終於找到了些蛛絲馬跡,沒錯,肯定是她趁著家裏混亂把銀子偷走了。

怎麼辦?他們合計,這事不能興師動眾,先讓大爺爺去他們的大姐家佯裝借錢,這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等探了虛實回來再做主張。隻要那銀子確實在那個叛賊手裏,他們不愁讓她乖乖地交出來。

天快黑的時候,大爺爺過河到了李來芳家,他講了他的來意,講了辦喪事落下的虧空。李來芳顯出很為難的樣子,她說家裏也不寬裕,她隻能給他幾擔糧,說著還抹起眼淚來。吃完晚飯,天已大黑,她留他住下,他沒推辭。

夜深人靜時,他從床上爬起來。那個一生粗魯的人,這一次卻表現了異常的細心。那三大缸銀子不可能擺在屋子裏,肯定埋在地下。他躡手躡腳地踩著屋子裏的地板,沒有懸空的動靜,他出了屋子,在一棵大樹底下站住,那是一個漆黑的夜,天上的星星格外亮。那些銀子比天上的星星還亮,照著他走到了山牆下的一個角落,他的腳一踏上去就有了懸空的感覺。他用力跺了跺,沒錯,就是這裏,這下麵一定藏著他們的銀子。他終於找到了洞口,掀開蓋,進了洞點上燈,燈光照著他一級級走下去。他站在那個地窖裏,笑出了聲——那地窖的一麵牆上碼著本該屬於他和弟弟的銀子。那些閃閃發光的銀子,真是讓人疼愛,光滑的外表,像剛剛滿月的娃娃臉。他撲過去,抓起幾塊摟在懷裏。這是咱的銀子,這是李家的銀子,這些銀子蓋十個後樓、給爹出一百回喪也用不完。他一邊嘟嚕著,一邊撫摸著那些娃娃臉般的東西。他真想坐在那裏,永遠坐在那裏,看著它們,看著那些比自己的孩子還叫人疼的東西。他想唱歌,可他什麼歌也不會,他隻會哼幾口豫劇:

誰說女兒不如男

替父去從軍

不能享清閑

千針萬錢都是咱們連

都是咱們連哪

啊,啊……

詞和調他都記得不準,他隻是隨意哼哼。

他覺得應該盡快把這消息告訴弟弟。還是古人說得好啊,女大外向啊。怪不得她上吊禮那麼大方,拿著李家的銀子往自己臉上擦粉,一個子兒也不折耗。真是有心眼兒呀,咱咋就沒這心計呢,怪不得打小老頭子就喜歡她呢,老頭子說,要是你倆換換多好。換什麼,還不是換她的心眼。他坐在那個窖裏想了很多,想得他有些頭疼。

這時他聽見了一種金屬的叮當聲。他一口吹滅了燈,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過了很長時間,他的眼睛才適應了黑暗,他看見了洞口,從那裏望出去,又看見了那幾顆明亮的星星。他一步步爬上來,腳剛剛站到地麵上,腦後就閃過一股急風,他覺得他的頭上又長出了一顆腦袋。這種想法在他的腦子裏隻閃了一下,他就倒下了。他的外甥站在後麵,把那個切西瓜的刀從他的頭上抽下來。

四十四

幾天以後,他們投案自首了。官差問他,為什麼殺死你的親舅?外甥看了一眼他的母親說,母親說院子裏有動靜,我以為家裏招了賊,拿了刀去看,就看見他從我們家的地窖裏鑽出來,我問他是誰,他隻是嘿嘿地樂,我以為碰上鬼了,就砍了一刀。官差又問他,你們家地窖裏藏了什麼東西。外甥說,有幾缸酒,還有點鹹魚,那是爹剛剛進的貨。衙門裏派人到李來芳家搜查了她的地窖和小賣部,結果跟他說的一樣。外甥雖過失殺人,但還未成年,關了幾天,案子就算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