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那兩條黑乎乎的鐵軌朝前走,直到覺得累才停下來。我不停地望著遠處,好像那樣就可以看見她,但我隻看到了往遠處延伸的鐵軌。兩條鐵軌越來越窄,慢慢地變成了一條線,最後那條線也消逝在天地間。
那一天我竟在鐵路上磨蹭到下午,回到家也不覺得餓,隻是有點口渴。我擰開水龍頭喝了幾口水就上了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很響的敲門聲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我很不情願地開了門,兩個警察站在門口。
看著他們頭頂的船形大蓋帽,我覺得有一股冷風吹進了衣服。我的手不知不覺地把扣子係好。我的厭煩情緒也跑了一大半。那真是一頂令人生畏的帽子,怪不得全世界的警察都拿它扣在頭頂上。
“你是李純?”
“是我。”
“你認識這個人嗎?”他們遞給我一張照片。我接過來,是金花的一張標準照。我說認識。這些人早就知道我認識這個人,還要裝模作樣地問我。真是無聊。
“你和她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我把照片還給其中一個警察,“也可以說沒關係。”
“她說你是她爹。看來她是在欺騙我們。”
“這孩子怎麼啦?”
“她殺了人。”
我的頭一下子大了。
“她現在在哪兒?”
“還能在哪兒?”
“我能見見她嗎?”
我跟他們走出院子,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三輪摩托。摩托車在大街上拐來拐去地進了一條很寬的胡同,在掛著公安局大牌子的門口停下。我已經多少年沒來過這條胡同了。過去這裏是鎮長呆的地方,現在這條胡同裏大大小小的牌子可是掛了不少,公安局的旁邊還有法院、檢察院,在胡同的最裏麵是縣委大院。
我跟在兩個警察的後麵,看上去像剛剛被擒獲的犯人。我們好不容易走完了那個大院子,從一個邊門又進了另一個院子,邊門上掛了一個牌子,上麵寫著桑榆縣看守所。這麼說,金花已經成了在押的犯人。
我見到了金花。她一看見我就哇啦哇啦地哭起來。那個胖乎乎的女看守很不滿意地站起來訓斥她:“哭什麼,哭!你以為我們會同情你,裝得倒挺像。你幹那事兒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今天?”
她一哭,我就有些受不了。我不明白,年輕輕的怎麼說殺人就殺人呢?誰不知道人命關天,殺人要償命啊。但凡她犯了別的事,我今天得好好地說她幾句,但現在我說不出口了。
“你爹來啦,該說的給你爹說說,我在外頭等著,時間是……”女看守仰著頭站到外麵一間房子裏,她聽不見我們說什麼,但她的眼睛卻在不停地朝我們瞅著。
“爹……爹,你來啦?……”她神情呆滯,目光散漫。
“你……”不該把她關在這裏,應該讓她跟我回家,至少也應該住在精神病院裏,可她殺了人。
殺了人她也是個病人。也許是病讓她舉起了屠刀,我覺得有必要證明這一點。
我現在沒法跟她談話。隔著鐵柵欄,我趁她把手伸出來的機會號了她的脈,並仔細地觀察了她的氣色和她說話時露出的舌苔。等女看守進來時,處方已經在我心裏開好了。女看守粗聲大氣地趕我走。金花不說話了,她的眼圈有些紅,這證明她並非時時糊塗。
離開看守所,我立刻去了醫院。我在辦公室裏迅速開好處方,又一路小跑著交錢、拿藥……一個小時後,我提著煎好的藥又去了看守所。還沒走進那個小門,就被女看守擋住了:你不是剛才來探視了嗎?她的樣子有點嚇人,我心裏咯噔了一下,明明手裏提著藥,卻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說,我還想再跟她說句話。你以為這是你家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話留著下回探視的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