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是我最不齒的阿。」那人頓了頓,「所以我討厭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你又為什麽成為他的雲之守護者?」明明討厭對方,卻又守護對方,這樣如此矛盾的想法,又該如何解釋?

「因為曾經約定過阿。」

「約定?」

「再怎麽說,他也曾經救過我一命……」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而向來討厭虧欠別人的我,就和他訂下了契約,成為了他的雲之守護者。」

「是嗎……」少年低聲地說道,黯下光芒的瞳孔失去焦距地望著逐漸模糊不清的前方,「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時間吧。」

模糊不清,卻不是因淚水而蒙朧。

「看來藥效發作了呢。」那人輕聲地笑著,「沒想到你竟然能夠察覺呢,我還以為你會不解自己在什麽時候中毒呢。」

「是那杯紅茶吧。」還擱置在辦公桌上,尚未喝盡的飲品,「從你說出留守在總部的成員,都是你下屬的那一個,我就猜到了。」

「難怪總是有人傳言,彭哥列的首領擁有能夠看透一切的能力阿……」

看著少年逐漸開始搖晃的身軀,那人的臉龐上依然是那樣製式的微笑,「隻可惜,要是你能夠早上幾分鍾看透這件事情,也許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辦法站在這裏了。」

「而你,也能夠免去死亡的命運。」

逐漸地,雙腳失去了能夠支撐身體重量的能力,還來不及做出回應,身子朝周邊一晃,少年無力地癱倒在豔紅色的地毯上。

而少年,依然笑著。

「…………總有一天都要死去的,我隻是早點把生命歸還給神而已。」

有些訝異於少年豁達的態度,這是自己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

得知自己即將死亡,卻還能夠如此平靜的人。

「隻剩三十分鍾了。」收起了製式化的笑顏,那人的臉龐竟有些不可見的悲傷,「Vi abbraccio al buio。」

黑暗將會擁抱你。

「三十分鍾嗎……我怎麽覺得我已經失去知覺了。」

「這就是這種藥的藥效阿……隻保留你說話的能力,卻凍結你所有以脊髓控製的運動神經元和感知神經元。」

「這也能算是唯一人性化的地方呢……」那人低聲地說道,「因為這樣一來,你也不會感受到內髒被腐蝕溶化的痛苦了。」

「是嗎……」金色的瞳眸不再閃耀著光輝,就連雙手都失去了知覺,「那……不介意讓我再問一個問題吧?」

「…………?」

「你……是真的想殺我嗎?」

那人愣了一下,「不,我不想殺你。」

「但我也沒有理由不殺你。」

「這樣阿……」一抹殷紅自嘴角緩緩流下,少年的容顏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嗯。」似乎,有些後悔了……後悔葬送掉這樣美麗的靈魂,「我想我沒有必要再待下去了,門外那些人,我會留著他們見證你的死亡……」

少年沒有應聲,隻是沉默。

不帶有一絲留戀的轉過身,有如墨夜一般的沉靜氣息,卻在在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手把那一刻,停下了腳步。

「剛剛佛羅倫斯傳訊過來,你的霧之守護者已經完成了任務,正在回來的路上。」語氣多了些許柔和,那人頓了頓,「我剛剛派人通知他了。也許,他趕得上。」

所以你不會孤獨的死去。

推開雕紋細致的門扉,那人邁開了腳步,步離了彭哥列首領的辦公室。

我記得那個時候,世界回歸了寂靜。

我什麽也沒聽見,連空氣流動的聲響也是。

我什麽也沒感覺,連椎心一般的疼痛也是。

月落星稀,直到夜空中最後一點光亮,被雲朵掩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