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不信!
想到此,她感到自己無法再呆在這裏,她要去找,哪怕是今生最後一次!
看門的獄卒正在打瞌睡,卻聽到獄中有人大喊大叫。進去一看,見是人徙抓著欄杆亂喊,忙嗬斥她。人徙對他說道:“我要見太上皇!你去幫我報!”
獄卒輕蔑地回道:“別做夢,太上皇才不會見你!”
人徙冷笑道:“他見不見是他的事,但是你若不報,我死了,便是你的罪過!”說完嘴裏一咬,疼得一皺眉,一縷鮮血順著嘴角流下來。
獄卒一看慌了,忙說著“別忙別忙”,急急跑出去了。半個時辰後,獄卒跑回來,邊開門邊說道:“出去罷!太上皇在禦花園溜鳥!”
人徙聽言邊擦了嘴角的血邊跑了出去,獄卒在她身後緊緊跟著。
人徙一路飛跑至禦花園,見徽宗正和一群姘妃賞花,旁邊的鳥籠裏金絲雀在唱歌,怔了怔也顧不得人,跑到徽宗麵前跪道:“爹爹救我!孩兒真的沒有謀反,請爹爹派人去查,蔡大人魚肉百姓,私改鹽法,孩兒是為民除害!”
眾姘妃都皺起了眉頭。徽宗有些生氣,揮揮手叫人散了,對人徙說道:“聽獄卒說你要自盡才叫你來,沒想到你又說這些沒用的!如今你的鐵證到處都是,爹爹救不了你!你大哥如今在忙戰事,但過不了幾日將會下旨。”說到這裏又長歎一聲,語氣裏卻全是冷淡。
“放心罷,爹爹會將你和陳貴儀的牌位放在一起!”
人徙絲毫不知。讚成要處置人徙的,其實便是徽宗。欽宗隻不過是順手報以往沒有她風頭大的仇罷了。但凡皇帝,既愛自己的孩子,又怕自己的孩子。孩子不中用,他急。孩子太中用了,他又怕。那日在拐子城親觀戰鬥,徽宗見人徙如今已出落成了個年輕英雄模樣,不由得膽戰心驚。這種兒子,若放出去,那鐵定哪一日便是功高蓋主。而當時人徙已被他親手封到了江南富庶之地——那是個太容易養兵生息的地方。想想徽宗就後背冒冷汗,著實後悔沒把人徙留在宮裏一輩子養著,也無後患。如今這隱患太可怕,還是斷了罷!
人徙不是沒料到她求也沒用,可此刻聽著徽宗決然的話語,心還是徹底灰了。她明白她以往所有的孝順都化為塵煙,皇宮之內,人情薄如紙,親情,也不過如此!
她憤怒地瞪著徽宗片刻,冷冷提出第二個要求:“那麼,我在臨死之前想做兩件事,一,是最後在宮裏遊蕩一圈,二,是要見一見我帶來的那兩千守衛,畢竟那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家臣。”
徽宗俯身看著她,“都好辦,隻你真的認罪麼?”
人徙最後猶豫片刻,手指生生將手掌抓破,叩頭道:“人徙認罪!”
人徙身後跟著兩個持刀看守,走遍皇宮裏的每一處。每至一處有人的地方,她便急急衝進人群,辨認每一張宮女的臉。上到欽宗的外書房,下到專為禦膳房屠宰牲畜的屠宰場,就連洗馬桶的洗刷殿都去了,卻仍然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臉龐。一個人又一個人,一處房屋又一處房屋,一個花園又一個花園,她不知疲倦地找著,認著,一直走到深夜。跟著她的兩個看守都累得到一個地方就坐,可她仍匆匆地跑來跑去,表情急切悲傷又充滿期盼。
白日裏,兩次經過琉璃宮,她都不敢看地匆匆而過,而當她找遍全皇宮都找不見的時候,她知道她必須去了。但她也知道,那裏更不會有她,她隻是單純地想去,隻為心中最後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