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聰這話一出,屋裏頓時炸開了鍋,張家的人七嘴八舌開說了,總之是張老三的不對,讓明聰消氣,多擔待小輩等等。張老三那跛子爹更是要跪下來磕頭賠禮,隻是被人拉住了,方才沒成。

村支書站起來勸,“明聰,快坐!我知道你窩著火,別為那麼個東西氣壞了自個身子!”一邊打眼色給張家主事的——張老三那跛子爹的老大哥。

張大叔站了起來,將態度越發放低了,說話更是客氣,將張老三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請明家一眾人多擔待,末了,“……建叔和聰,你們就當是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放了那小子,改天我讓他給你們賠禮賠罪去!”

張家這位老大哥算是兄弟當中混最好的,是蘇村小學的校長,他兒子張小寶更是蘇村自改革開放以來的頭一個大學生。這年頭的大學生多稀罕!整個鎮上都沒幾個,更別說下頭農村裏了。

話說這份上,換了村裏其他人家,客氣幾句,事情便算是了結。但明家根本就不鳥這些。他家的底氣更足,人鎮委書記的親家可不比一小學校長的名頭好使?

明華瞟了自己二哥一眼。明聰還在悶頭抽煙。明華便知道,張家這勢頭還要打壓。當下一巴掌拍在飯桌上,站起來嚷道:“你們怎麼陪?啊,我們家朗朗到現在還在哭?要以後落下個什麼毛病來,你們賠得起?”

蘇村就這麼大,誰家不知道誰家底細。

明家的人個個都是“糯米雞”,被沾上了,不滾個渾圓,絕對是脫不了身。張大叔心知肚明,明家這是要東西了。

話說他們上這桌之前,幾個兄弟就合計過了。今天這事不好弄。明家要是發了狠,不看同村幾輩人的那份情,非要讓人坐牢。這事他們也沒有辦法。打官司什麼的,想都不要想。人鎮委書記認識的人不比他們幾個鄉巴佬多?

隻有狠心出一回血,讓明家的人剝一層皮去。

張大叔狠狠抽了一口煙,“建叔,明聰,你們看這樣行不行?咱們這幾個老大粗,不曉得孩子喜歡什麼?三兒家給二千塊錢,你們帶著孩子買些吃的喝的,算是壓壓驚!”

張家其他幾個兄弟都看過來了,他們先前商定的可不是這個數!二千塊錢,這年頭農村娶個媳婦都夠了。張老三的跛子爹更是瞪大了眼睛,他家辛苦了這麼多年,才存了一千塊!那是準備給張老三娶媳婦用的。

張家人先前商定的時候,張大叔直接問了張老三家的家底,然後定了一千塊錢這個數。張老三的跛子爹還舍不得來著。張大叔直接說:“你要不出這個錢,就別想明家放人了。人明家要真將人送公安局了,你再多的錢也沒有用了,絕對是個重判!”

要人還是要錢?這選擇還用說?

隻是沒有料到,張大叔居然這會改了口,在這上頭又加了一倍。

張大叔心裏已經衡量很多遍了,先前覺得一千塊錢能搞定,但這會明聰連殺人都喊出來了,這肯定就不是一千塊錢能拿得下的了。

張家其他人雖然有異議,這會也沒誰吱聲。

明家的人聽了這個數,除了明聰,其他已經有些不淡定。老一輩明建咽了咽口水,明峰明華眼睛已經發亮了。

明家幾輩都在地裏刨食,祖上也沒個風光人物,前些年能吃飽肚子都算可以,隻這幾年政府開始講改革開放,家家戶戶這才有了些結餘。但是農村裏麵不比城裏,所有的收益就靠那幾畝地,一年到頭能有三五百的結餘,便是很不錯了。

明聰彈了彈手中的煙灰,看了村支書一眼,又看看張家老大,“老張,今天的事情,都是鄉裏鄉親的,你們的誠意也足夠了,我要是再揪著不放,就實在是不講情麵了。我這邊倒是能擱下,但是,朗朗她外公那邊,我實在開不了口。他老人家就這麼一個小輩,從小到大都當眼珠一樣看待,這事要被他老人家知道了,我想都不敢想……”

明聰提起他老丈人朱虎,桌子上的氣氛又變得壓抑了下來。

因明聰的緣故,蘇村的人對柳鎮鎮委書記朱虎也有一定了解。這可是個老紅軍,很早就參軍了,原本是要留大城市的,因為祖籍是柳鎮,主動要求回鄉,才到柳鎮當鎮委書記的。隻有一個閨女朱小玉,而朱小玉也隻得明朗一個丫頭。

可想而知,明朗在朱虎心目中的地位了。

張老三的跛子爹又吚吚嗚嗚哭起來。他一個大字不識的跛子,跟人鎮委書記怎麼比?

張大叔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當然知道明家的人不是東西,又精明又狡猾。按說二千塊錢已經足夠了,但——正如明聰所說,要朱虎不肯罷休呢?他也知道,明聰肯定是想拿朱虎的名頭使勁訛,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這要朱虎真不放過他們家,不僅付出的二千塊錢要打水漂,人隻怕也不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