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溫窈進宮也快一年了,又是滿朝皆知的寵貫六宮，偏偏她對這座金碧輝煌權力象征的皇宮很陌生。
除了承乾宮，也就禦花園她去的次數算多一些。
可就是去禦花園的那三次也都不是她本意。
再者就是華陽宮。
至於其他地兒,她是真的沒去過。
仔細論起來，她進宮以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都是在鬆翠宮。
是以，來文山殿的路上，溫窈隻覺得入目處都是陌生。
初春的天兒，枝丫雖然依然光禿禿的，但已經泛出青嫩的生機,瞧著倒是讓人心生歡喜，尤其紅牆琉璃瓦,飛簷翹角，清風吹過，簷下鈴鐺叮當輕響，別有一番韻味,隻不過溫窈現在卻沒什麼欣賞的心，也提不起來勁。
她遭的這一通罪，來勢洶洶，不過高燒退的也快,退燒後總是難免虛弱打不起精神,更何況她現在心裏壓著事。
山殿被宮人私下裏稱之為‘冷宮’，自然離不開冷宮的特質。
偏,遠，破舊。
一個不少。
還沒踏進宮門，腐朽的黴味便遠遠飄來,溫窈抿唇皺眉。
“主子……”南巧揮著帕子在主子麵前扇扇，擔憂道：“要不還是回罷，您這剛剛好一些，這裏實在太……有什麼話，把人宣去問話不好了？”
溫窈抬頭看眼被把山殿死死看守起來的侍衛和宮人，淡淡道：“不礙事。”
剛剛從承乾宮出來時，就已經勸許久，可壓根勸不住。
南巧是最清楚主子脾氣的，別看平日子溫溫柔柔，好說話得很，可一旦做決定，就決不會更改，主子都這麼說了，她也沒法子，隻好扶著她進去。
他們一行人還沒到的時候，便有宮人跑過來傳話，侍衛和宮人看到溫嬪娘娘過來，行禮就要護著人進去。
“別跟著，”溫窈看那倆宮人一眼，淡笑著道：“也沒什麼要緊的，本宮隻是問兩句話。”
侍衛有點遲疑。
溫窈以為他們是奉什麼命，正要說算，一個宮人便恭敬道：“溫嬪娘娘有所不知，罪妃寧氏現在瘋瘋癲癲，奴才恐罪妃會傷及娘娘，請娘娘容許奴才先進去安置一下，娘娘再進去……”
溫窈沒猶豫，點頭：“可以。”
兩個宮人馬上小跑著進殿。
不一會兒，殿內便傳來瘋狂的辱罵聲，還有什麼摔倒的聲音，溫窈聽著，心頭有些說不出的滋味，不過麵上表情倒是沒有任何一樣。
很快宮人便跑出來，說是好，請她進去。
南巧這才扶著溫窈，小心翼翼進殿。
殿內一片狼藉。
桌椅倒大半。
寧貴人披頭散發被麻繩綁在殿內的一張椅子上，這會兒正瞪著通紅的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溫窈。
“妖女！”
溫窈剛進殿，迎麵就是一聲罵。
瞧她這個樣子，溫窈也沒打算走近，便就站在門口的陽光裏，遙遙看著寧貴人。
“不得好死！”
又是一聲罵。
宮人搬了個軟凳來，但不敢進來打擾，就站在門口衝南巧打招呼，南巧示意了他一下，他這才貓著腰把軟凳放下，又趕緊出去。
溫窈沒坐，她就看著一直衝她破口大罵的寧貴人。
真是奇怪了，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寧貴人怎麼能恨她恨成這樣？
各種詛咒謾罵，聽得溫窈由一開始的憤怒，到最後都慢慢平靜麻木了，她都還在罵。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刨了她家祖墳呢。
寧貴人罵許久，打從昨兒她就沒進食，又一夜沒睡，剛剛那兩個宮人一進來就拿著繩子把她綁起來，還說什麼溫嬪娘娘過來問話防止她發瘋，可把她氣壞了，她全是憑著一口氣，罵這麼久的。
但到底體力有限，罵這麼久，溫窈連眉頭都沒眨一下，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一個瘋婆子沒兩樣，寧貴人突然就閉了嘴，陰惻惻盯著一臉平靜的溫窈，惱火道：“看什麼？”
溫窈抬眼看過去：“不罵？”
“妖女！”
溫窈站得有點累，她也沒想到寧貴人能罵這麼久，她往軟凳上一坐，淡淡道：“那你繼續好了，我等著。”
寧貴人恨得牙癢癢，打從她被貶進山殿，她就日日罵夜夜罵，把溫窈祖宗十八代都罵個遍，她做夢都想當著她的麵使勁罵她出氣。
可她這麼一說，她突然就不想罵。
她讓她罵她就罵？算個什麼東西！
見寧貴人隻瞪著自己，也不罵，溫窈又道：“不罵？”
寧貴人下意識就想罵她毒婦，但一想到她肯定又是剛剛那個‘繼續’的姿態，寧貴人把到了嘴邊的謾罵生生咽了回去，重重哼了一聲：“這個妖女，這是來耀武揚威，看自己的勝利成果的嗎？有什麼好得意好猖狂的？”
溫窈看著她，她很不能理解，為什麼有的人能被人愚弄到這個地步。
她同她也沒結過怨，怎麼就這麼大的恨了？
“我有個問題，”來都來了，疑問自然是要當麵問清的，尤其她這個瘋樣子，溫窈並不打算久待，便直接開門見山道：“為什麼會覺得，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因為我？”
寧貴人被問得一怔，但很快她就又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不是你是誰？敢做不敢認？”
溫窈實在忍不住了，反問道：“是蠢貨嗎？”
驟然被這麼罵，寧貴人有點懵，反應過來後就要繼續罵溫窈：“妖女！蠱惑皇上，現在又想來蠱惑我？我才不會信你那一套！不得好死！”
溫窈：“……”
果然和傻子沒有道理可講。
除了把自己拉向傻子的智商水平，並沒有任何旁的意義。
溫窈站起來。
寧貴人以為是自己喝破了她的陰謀，她忍不住要來打自己，不禁有點激動，看吧，她揭穿這個妖女的真麵目了！
“不僅蠢，”溫窈卻壓根沒過去，隻是站起來，遠遠看著她：“還不可理喻，被人賣還替人數錢，愚不可及，可憐得讓人無語。”
這種憐憫瞧不起的眼神語氣，一下就刺激到寧貴人：“妖女！又胡說八道什麼，以為這樣我就會被你蠱惑嗎？”
“我為什麼要針對你？”溫窈一臉無語地看著她：“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動心費精力去對付的？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吧？”
寧貴人：“……”
“有這個功夫，”溫窈繼續道：“我在宮裏喝茶吃點心不好嗎？對付除了浪費精力，我還能有什麼收獲？”
寧貴人：“………………”
寧貴人想不出，而且再次被溫窈這話給刺激到了。
她瞪了她好片刻，咬著牙道：“因為你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