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其之一:登場(1 / 2)

1581年。

冬。

二條城,本丸,居室內。

作為本丸中最大的客房,這裏空間不算大也不算小,六秤的塌塌米。

然而房間的臨時主人並不怎麼在意這房間的大小,也毫不在意這處的布置,隻見她隨意丟在一旁的天藍色外套,以及那些隨意擺放的文書,就可以得知這個事實。

一張沒有人使用的書案,一座南蠻式樣的衣櫃,放上了太刀和打刀的刀架,旁邊一處擺著鐵炮的木架,以及放在一旁的火藥包。於幾乎空白的牆壁上,掛著兩張寫上「忍耐」和「明鏡止水」的字畫。

這房間的臨時主人是個女性,她身穿著全身具足盤膝坐在房間之內。雖然是個女性,但她也是個武士,不隻是因為這裏放著刀,而是因為她的曝露在空氣中手臂上有著大量的傷疤歲月的痕跡,明顯都是在戰場之中留下來的。

她閉著眼睛,似乎在思考著,似乎是在考慮著……

更像是沉思自己的一生。

她的一生並不成功,但也算不上是失敗。至少在這三十多年來,成功的時間比失敗的的時候多,盡管她對成功的定義與其他人的想法有些許出入。

不過沒有人會一直成功,即使是最成功的人,人生之中也總會有一兩次大敗,總會有一到兩次需要有人為你修改史書,總有一到兩次需要禁止別人言行以作掩飾的失敗。

隻是……

那些都是經曆失敗後,最後得到勝利的人,可以做的事。

而她?

她不行。

「師傅——」

本來正在沉思的她,睜開眼睛,棕色的瞳孔內無悲無喜,靜靜地戴上放在身旁的頭盔。站了起來,走到刀架前,將刀和鐵炮都一一別掛到身上。

「師傅,那逆賊已經開始進攻了!」

「雨停了麼?」

她拉開居室的門,在她麵前是一道長長的,通向最後戰場的,通向失敗的走廊。

「雨停了……右大臣打算切腹,他﹑他說我們可以投降……」

她看了一眼那臉上隻有緊張的年輕武士,一步一步向前,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微笑著。

年輕的武士愣了一下,咬了咬牙,他又追了上去。

走廊很長,長彷佛有著一世紀,每一步走過去,都有著回憶,每一步走過來,都有似是回看一生的走馬燈。

——如果不是念在你的兄長曾與我一同作戰,今天你就死了。

——我知道妳想叫我下地獄,我也同意你的話,我是應該下地獄的,所以接下來又會是誰來呢?

——我會失敗,任何人都會失敗,不過我的失敗,你看不見!

——我來這裏就是要殺光這山上的人,燒光這山上的寺院,這無關是非……

即使再長的走廊,都會有走完的一刻。

盡頭,終於來到了。

「主公!」

「主公!」

本丸的城牆上,除了有著剛剛破曉的晨光外,還有一眾家臣舊部。

罕有地,平常略顯嚴厲的她,在這一瞬間對他們展現出微笑,那笑容比破曉的光線更為溫暖,比春回大地的一刻更為和暖,安定了他們那不安和怯懦。

「突圍。」

她張開嘴,說了兩個字。

然後……

笑容和自信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身上,十年忍隱後,這刻一群曾經墮落的人,找回了那個天下無雙的主公。

五十對一萬?

沒有在怕的。

在二條城本丸裏的武士,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自殺,一個是投降。

第三個選擇,不存在的。

可是她和她的部下們,做出了那不存在的選擇,做出了那個震驚世人的決定,他們為世人展出了……

如何麵對一場隻能通往失敗的戰爭。

「妳是來投降嗎?」

本丸城牆下,是她曾經的同僚,那是個年輕的武士,一個十分有潛力的武士,隻是可惜的是他的潛力並不能化作現實。

原因?

她解下背後的鐵炮,瞄準,射擊。

——砰。

這是她的響應,這響應得簡單而且堅決,僅是一聲槍響和一個倒地的武士。

「瘋了。」

「瘋了!」

如同把石頭投入了平靜的湖水之中,泛起了一陣陣巨大的漣漪。城下軍勢的常識中,這種時候應該要投降的,而且就算不投降,那也要切腹自殺,沒必要讓自己的部下,手下的足輕來送死。

這是一種對人力的浪費,而且沒人會拒絕她的投降,沒有人會相信一個被閑置近十年的武士仍保有著對家族的忠誠。

可是她沒有……

「上前結陣,堵住她!」

「她要突圍!」

正如城下的武士所說,不過也不如他們所說。她的確是要進攻,不過她並沒有打算和城下的這些人來一場低烈度的戰爭。

望著城下那些於城門前結陣的足輕,她輕吸了口氣,先將手中的鐵炮丟下城牆,再解下腰間的打刀和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