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被殺之時,未曾聽過;待楚某遭人接連不斷的暗殺、下毒、迫害,甚至詐死以逃出西楚,流落他鄉之時,這個‘子民’也未曾伸出援手,有的,隻是落井下石以求賞金,亡母被陷害時人雲亦雲的侮辱和謾罵!”
“二十年前,西楚和東玄後宮幾乎同時發生了那麼大的血案,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真相是什麼,唐先生,你可別告訴楚某,你毫不知情。倘若沒那位‘父親’的授意,賊人豈能那樣容易就得手?”
楚嘯略略一頓,揚聲問道:“誰是賊?誰是‘子民’?父親又是誰?”
“唐先生,楚某雖然少不更事,心中卻是再清楚不過!”
唐肅遲一滯,默然半晌,苦笑道:“你恨我,你恨先皇,恨西楚....”
老者顫唞著嘴唇,淡淡道:“不錯,當年你貴為皇長子,即將被立為皇儲,是桀兒的母親勾結了東玄後宮,策劃殺死你和你的母親,這件事,本座和先皇都是知情的!之所以沒有阻止,任由他們下手,乃是因為——”
楚嘯冷冷的接口道:“因為楚某的母親被發現乃是蜀川人。”
唐肅遲驀然閉上了嘴,眯著的眼眸露出濃濃的追憶之色,良久,才歎息道:“不錯,你還是那麼聰明——本座從未見過像你這樣聰慧的孩子,二十年前你還不到八歲便是如此,穩重過人,出類拔萃,在你還在繈褓之中的時候本座就收你為徒,還跟陛下保證,將畢生所學盡數教與你,將你培養成天底下最雄才大略的帝王!”
楚嘯深黑的雙目如無波古井,絲毫不為所動:“是麼,可惜楚某辜負先生厚望了。”
“....嘿,”唐肅遲搖頭苦笑,咳嗽兩聲,“當年局勢動蕩,血脈問題太過敏[gǎn],本座也不好插手此事,並非你不好,錯不在你啊....”
有誰錯?是崇尚血脈的西楚先皇,還是貪圖權勢的後妃,抑或是為了維護西楚王室統治、明哲保身的魘皇教主?
或許他們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天,是這命運。
然而——就一定是錯誤麼?
楚嘯默默想了一會兒,才道:“王爺曾經對楚某說過,上天看似不公,其實再公平不過,賦予你某樣東西的時候,必將拿走你的另一樣東西,西楚不要我,天下之大,自有楚某容身之處。昔年我深陷厄難,一身武藝盡數被廢,甚至損害了經脈以至於一生再也不能動武,可是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引起老王爺和老王妃的同情而帶入蕭王府。”
“我也曾經羨慕王爺,有個充滿美好回憶的故鄉和童年,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孜孜不倦的追求,可是到頭來,終究沒有成功。”
“雖然我失去了曾經顯赫尊貴的身份,可是老天補償了我另外真摯而溫馨的情感。”
楚嘯頓默一瞬,淩厲的眼神漸漸柔和下來,望著若有所思的老者,道:“唐先生為西楚奉獻出了一生,此時此刻,三國一統已經是大勢所趨,不可挽回,何必再添兵伐?方才先生也說,西楚的子民在遭受苦難,為何不及時結束了它?正如同這命運,你看不見未來,又怎麼知道未來就一定是懸崖絕壁?”
唐肅遲合著眼睛,口中念叨著最後那句話,思索良久,才低聲冷笑道:“你拋棄了西楚王室的血統,卻還念念不忘為蜀川王做說客。哼,倒對他情真意切。”
話雖如此,語氣相較於初時,卻是緩和了許多。
老者深深地歎了口氣,蕭索道:“本座沒有多少時間了,興許明日、甚至下一刻就要重歸黃土,去見先皇了。所幸最後一樁心事,如今也了了。未來的事....未來的事——總歸是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