謦落無聲(1 / 2)

“季醫生,謝謝你。”

“是她堅強。”季向東巡視完了1209病房,入了隔壁的病房。

一個女孩趴在窗前,望著天空,溫暖的陽光落在略微蒼白的臉上。她閉上眼,似乎在感受陽光的溫度。

他推開門,她迅速轉身。

“你來了?”

季向東含笑說:“看來你恢複得不錯,過幾日就可以出院了。”

她眼睛裏閃過一絲落寞,病好了,她就要走了,不能再見到他了。

她嗯了聲,拿起一個蘋果削起來。他接過蘋果,一圈圈的果皮落下,垂搭著,太長了,斷了,落到垃圾桶裏。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女孩聊著她恢複好了,要去雲南采風。去荷蘭的鄉間小住。他嗯嗯應著,

聽到腳步聲,他回頭。言謦站在門外,白色高領毛衣外裹著一件米色的呢子大衣。她笑著看著她們,她的笑容很溫柔,眼裏都是柔光四溢,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溫柔大方。

“季醫生,這位小姐找你。”小護士說完就離去。

季向東一時看得出神,忙把頭一低,把手裏的水杯遞給一旁的女孩。

“你怎麼來了?”

“陪徐莉孕檢,順便來看看你。”

“這樣啊。徐莉呢?”

“她老公接走了。我總不能跟在後麵看他們兩個秀恩愛吧。”

他看了下手表,“我這快結束了,我們一起吃個晚飯。”

“好。”

“我去打個卡,你等我一下。”

走廊裏,望著他披著一身白衣大褂向前跑去的背影,她低頭微微一笑,思緒好像回到了從前,洪悅每次出現了狀況,他都是跑著去。那時候,上一秒在和她說話,下一秒就衝去了病房。

“那個女孩真像洪悅。”言謦心中感慨。

他也該不是一個人了。

晚飯後,她和他漫步在一條小巷上,不知不覺走到了《遇見》咖啡館。“進去坐一坐,小初和韓以城很喜歡來這裏,據說這裏的半糖拿鐵很不錯。”

他點點頭。

臨窗的位子上,望出去是綴滿白色小燈的矮雪鬆,如星光點點。

“那個女孩很可愛。”

“嗯?”他沒反應過來。

“病房裏的那個,有點像洪悅,眼睛都有光。季大哥,你要是喜歡人家就趕緊追,你也不小了。好女孩可不會總在原地等你哦。”

這兩年,他詫異她的變化,明明應該是解脫,心中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頓失感。

“她隻是一個病人。別說我了,說說你吧,有喜歡的人了嗎?”

“還沒有,不急。你知道的,我那個圈子不乏俊男美女,怎麼會愁沒男朋友。我言謦是誰,總要好好挑。”她身上的自信很容易讓人為之著迷。

言謦說起她的好友鄒小念把小弟弟扔給她,自己和自家大明星出去度蜜月了。而她家杜亦沅語出驚人,記者問他有什麼話對他姐姐姐夫說,他委屈巴巴地說自己失寵了,盼著他們給自己整個外甥給自己玩,三人行必有電燈泡,他跟外甥過兩人世界去。

兩個小朋友同一天開演唱會,都要請某位師哥擔任嘉賓。商量著商量著,兩個小朋友開始了幼稚園式吵架。杜亦沅當著大夥兒的麵,扯嗓子大喊:“他肯定不選你,你省省好了。你要是接受你的邀請,回頭我讓我姐把門鎖換了。”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大人不好帶,小孩兒更不好帶。回去了,自家的孫某某嚶嚶嚶了老半天,問她師嫂還缺不缺弟弟,能不能把自個兒也認了。氣得言謦指著他直罵白眼狼,遇見了愛豆,智商急驟下降,幼稚到不能再幼稚了。

言謦說得津津有味,一如曾經,他聽得仔細,好像這樣才知道她現在生活如何。

“後來呢?”他問。

“還能怎麼著,問夏夏能不能把她家哥哥借出來。顧明宇寵妹是眾所皆知的,求他經紀人不如求他妹。”顧明宇一句“哥哥有個最可愛的妹妹,誰都沒有,你羨不羨慕?”酥死了千萬粉絲。

如果阿煜在,她也是最幸福的妹妹,而那個人因為他……他垂下頭,收斂了情緒,啞著聲音說:“原本你也和她一樣。對不起。”

言謦擦嘴角的手一頓,鼻子酸了。她吸了下鼻子,抬起頭對他說:“小念沒了弟弟,他把杜亦沅送到她身邊。我哥給我留了你啊,誰說我沒哥哥了。”

季向東含著淚望著她,明明難過,她卻笑著回視他,想給他安慰。

她每每提起言煜心裏很難過,但她清楚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其實她從沒真正怨過季向東。如果死的是季向東,言煜肯定也會怨自己一輩子,恨自己眼睜睜看著好友死在眼前。既然是意外,是命運,作為他的妹妹,她舍不得去恨一個哥哥拿生命換回來的人。

他記得學校給他頒發了小英雄的獎狀讓她代替哥哥領,並在通告欄寫了表揚信。她衝上升旗台將它撕了稀巴爛,睜大眼睛,滿眼怒氣,冷冷地問校長:“死的是你兒子,你還有閑情去享受這份所謂的榮耀嗎?讓我們安靜一下,不——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