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被捅穿,雲州的老人們被肢解,雲州的青壯年被活埋,四十萬生靈的鮮血在承天街上積成血河,高過了靴麵。”
她語氣沉凝緩慢,響在空茫冷肅的夜色中,聽起來空洞遙遠,眾人張大嘴,聽她緩緩描述昨夜雲州的地域慘景,恍惚中火光、號哭、鮮血、屍首、刀尖上號哭的嬰兒、血泊間伸出雙手努力掙紮的母親、長街上被拖出來,幾十個人輪流施暴的女子,…電光石火,悍然一閃。
每個人的氣息都被揪緊,心髒疼痛宛如刀事。
夜靜無聲,唯有火把燃燒的聲音劈啪作響,風裏不知何時傳來淡淡的異味,感覺像是血腥氣味,眾人都是心中一緊,想起那夜雲州城四十萬生命都流出的鮮血,那氣味如沉雲盤旋在城池上空,要多久才能散盡?而雲州,要多久才能從廢墟中重生?
四十萬人,一個城池,百年承繼,一夜湮滅口,秦長歌緩緩道:“我雲州的父老,西梁治下的子民,在最絕望最慘烈的時刻,沒有等到國家軍隊的救援,這是國家宰輔之責,是我永生不能償付的罪慧。”
她身邊,蕭玦張了張嘴欲待阻止,卻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
重罪已成,回天無力,草木低伏,山河同悲。”
現在,我能做的,隻有為他們報仇。”
秦長歌霍然轉身,一指確商河方向,大聲道:皇天在上!四十萬父老冤魂在上!你們睜眼看著,我不滅北魏東燕,不殺白淵完顏,天不容我!天必誅我!”
誓滅魏燕,誓殺敵酋!
怒吼聲撼動天地,火光將將士臉色映得通紅紫脹,抓緊刀柄的手,迸出鮮明的青筋。
跟我來!掘了確商堤,倒灌雲州城,將那些喪盡天良的瑩子手,統統淹死!”
走!”
幾乎是立刻,楚非歡挑選出的帶隊隊長便一個箭步竄了出來,抓住件黑衣,悍然撕碎,亢聲道:太師在給雲州父老戴孝,咱們不能全貼著那白布顯眼,兄弟捫,想報仇的,想殺人的,給我土來袖子上一人綁一塊,這孝,咱們一起戴!”
士兵們立刻緋著隊列過來,每人經過隊長身邊時,都狠狠在他手上黑衣撕下一個長條,綁在自己袖子上。
遠處喊殺聲傳到大營背麵,已經隻剩下隱約的節奏,靜寂中唯聞布各被不斷撕碎的啡啦聲響,單調而又殺氣凜然的響起。
那些離去的筆直背影,臂上迎風飄舞的黑色布帶,淒涼而又悲壯的飄搖在午夜的冷風中。
不知道哪裏傳來夜鳥的嗚咽,一聲聲。海=天\中文首發
秦長歌待隊伍過去,一旋腳跟就要跟上,蕭玦一把拉住她道:我去!
他目光堅定,抓住秦長歌的手指十分用力,誰都知道今夜決不僅僅是掘堤這麼簡單,白淵城府深沉智謀非凡,怎麼可能不考慮到引水倒灌這一滅門絕殺計?堤壩處定有重兵把守,此去定然艱危重重,否則秦長歌也不用在剛才,將雲州父老被屠的消息公布,以此慘烈事實和錚錚誓言,激起敢死隊奮勇血氣和同仇敵愾之心了。
秦長歌卻輕輕撥開他的手,道:“蕭玦,你不能去,你需要出現在正麵戰場,鬆弛對方的防備,隻要你在攻城,完顏和白淵,便必須留下一個對付你,他們隻能去一個,我們會輕鬆得多。”
蕭玦沉默不語,手指的力度,卻稍微鬆了點。
阿塊,讓我去,那是雲州,我雲州的父老。秦長歌輕輕道:“我不能不去,否則,此生寢食難安。”
蕭玦目光黯淡了下來,無聲的放開手,怔了一刻,對一旁沉默佇立的楚非歡道“楚先生””
你放心.,楚非歡麵具下的雙眼堅定冷銳,一字足重幹鈞。
攻城的硝煙飄散到刺史府上空時,已經淡得沒有一絲鐵血的氣味,靜謐的重兵拱衛的刺史府內,琴音錚錚而起,聲聲幹淨空靈,仿佛那撥琴的手,全然不曾沾染上那四十萬具屍首的鮮血;那雅致的琴,全然不曾震撼於那徘徊不散的怨憤和悲傷口
在水中央,有玲瓏假山,做了此蔭翠的裝飾,精巧的石階上去,一亭翼然,藤技青蔓,韻味古雅,亭名淩虛。
白淵斜斜綺在亭欄,淡金色衣袍散在風中,掌中一枝玉蕭垂下深碧絲絛,絲絲縷縷如柳絲。
他含著一絲迷醉的笑意,聆聽著前方暖閣裏傳來的琴音,那裏一方碧紗窗掩得密不透風,窗影上隱約映出淡淡一抹影子,極玲瓏的曲線。
白淵掌心的玉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著。
琴音悠悠。
這般聽了很多年。
很多年前,這琴音還沒這般流暢宛轉,空靈韻致,最初的時候,是有些生澀的,時不時還冒出個破音。
那時景陽宮內一傳出這樣的琴音,附近的百姓們便會露出會心的微笑,說:小公主又在練琴了。”
便會有三三兩兩的人,隔著宮牆遠遠的站下,由那琴音的斷續程度,來揣測小公主的身體狀況。
他也在聽,一邊聽,一邊賣切糕。
切糕是娘做的,全家唯一賴以生存的就是賣糕的收入,娘每日早起四更,手泡在冰冷的水中洗糯米,一雙曾經纖細潔白的貴婦的手,早早的成了十根蘿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