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段(1 / 2)

這一瞬天旋地轉,這一瞬黑暗降臨,眼前什麼都看不清楚的蕭琛,伸出瘦得皮膚緊繃的手,在門框上一陣慌亂的摸索,將滿手的血塗得門框上出現豔紅的一備。

蒼白的手指,緊緊掐住門邊,不這般用力,他害怕自已立刻就會側下,再也不能醒來。

玦,…

……你”,竟先我而去?

你…,不等我了”

自己明知大限將至,卻拚命支撐著,想在你班師後再見一麵,真的隻想再見一麵,“而已”

天意當真惶吝如此,連這最後微薄的願望,都不願成全我麼?

去年安平宮匆匆一麵,你黯然而去的背影,真的成為我一生裏最後的記憶了麼?

蕭琛仰著頭,將逆流而出的鮮血,再一口口咽進腹中,每洇一口,苦澀腥甜,便如咽下這淒然悲戚的人生。

我一生近在你身側,然而永遠在追逐你的背影,你於我,從來隻是樓閣裏的刮光,板橋上的霜,梅樹上最高的那一朵梅上的雪,我仰望欣羨,然後看著它們從我生命裏一絲一縷的淡去。

那些寫在富紙上的密密麻麻的心思,從無出口之機,最終在夜深人靜裏化為火盆裏的紙瑚蝶,翩翩飛去。

宛如一場人生中注定無人觀看的舞蹈,在淒清的聽見回聲的寥落掌聲中蒂幕。

這些年“這些年,…也努力想著放開你,放開我自已,努力想著從另外的路裏,走出我自已的新鮮的喜歡來,然而不知什麼時候,那罪孽的藤蔓早已纏緊了我,越掙紮越不得脫。

蘊華選了那些好的男子,趁夜裏一次次送來,“他們都很好,很可愛,有近在咫尺的溫度和香氣,可是”我等待的,永遠都隻是你,而我等不到的,也永遠隻有你。

長樂火起之夜,我看著你那般茫然的走進去,心裏有隱隱的歡喜”那年楓葉之下那雙清冷冷看過來的眼睛,從來都是我的噩夢,那樣的女子,太過通透,她會看透我的心思,會漸漸疏離你我,會用最巧妙的手段列脫你對我的信重和關愛,會讓我連一個菲薄的,隻想陪伴你看著你的願望,都無法長久的持續下去。

我怎麼能忍受?我怎麼能放任?她和我,注定不能共存,我曾因此想了無數辦法,想要殺她。

但是我不能”我怕你傷心口

可是她不怕你傷心啊”那個狠心的女人,她居然用那樣的方式,了結了你我最後的兄弟情分,於不動聲色中暗斬一刀,徹底斬去了你對我的希冀和信任。

我多麼想、多麼想、告訴她那日的真相,然後看著她被狠狠擊倒,如同她擊側我一般。

然而我還是不能。

這一生,你是我的兄長,你是我的劫數,你是我牽著心髒的那一點血肉,一旦列脫,我必不能存活。

而我,注定以一場水月鏡花,為自己的人生做了最後的注解。

血已不再流,至於那些不為人見的傷口,隻有自己去慢慢感受。

蕭琛緩緩低下頭來,凝視著油務兒,隻是這麼一別那間,他臉色又差了幾分。

你跟我怎,

他慢慢移到案前,取了幾張禦用玉版紙,蘸墨濡筆,提筆慢慢寫上偷。

唇間露出一絲苦笑“當年,為你抄那沒完沒了的書兒,居然練會了你的字,便是你自已也辨認不出來,這麼多年從沒使用過,卻不曾想,“在你去後“我卻要最後再寫一回。

是冥冥中天意注定,要讓我用這樣的方式最後紀念你一次麼。也好“”

幾分上偷一字排開,蕭琛輕輕從懷中取出晤得微熱的白玉小章,精巧的蠟虎紐私章,土麵刻著:錦堂主人。

這是蕭塊的號,以當年他在準南王府所居住的院子錦堂為名,蕭玦是個不對這些閑事上心的人,這個號,還是他幫他取的。

私心裏,隻是為了紀念當年錦堂裏那翻驚搖落縱橫飛舞的劍光。

這個私章,是他親自刻給蕭琛的,蕭琛曾經在發布詔令時用過,上次蕭玦來看他,他向蕭玦索要,他居然也就還給他了。

蕭琛苦哭,“哥哥,你是太愛護我,還是太不在乎我。

天意,還是天意,天意要我為你做這件事,別人都不成,天意要我隨你而去,多一刻也不必耽誤。

微笑著,蕭琛將仿造得天衣無縫的上偷交給油條兒,輕輕道:“去吧。

油條兒驚異的瞪著上偷,他是認得陛下的字休的,不想王爺的字,居然和陛下一模一樣,這下調動善督營和京軍,絕無問題了。

他喜滋滋的一磕頭,大聲道奴才代太子謝王爺慨然相助”

蕭琛一揮手,想起那日安平宮她手中牽著的那個對他輕輕鞠躬的孩子,臉上露出了一絲慘淡的笑意。

我不是為他”

油條兒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抱著上偷匆匆而去,行走帶起的風將門咣當一聲帶上。

蕭琛連頭也不回,隻是恍惚的,慢慢收拾著桌上的紙筆。

一低頭,“啪,一聲,一滴鮮血墜落紙上。

蕭琛出神的看著那點鮮血,突然提筆,就著那點豔紅,側鋒逆行勾老幹,濃墨中鋒勾道枝,一株雪地勁梅,漸現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