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從誨沉默不語,沉默裏是無盡的苦澀,不管是他還是高從詡都知道,渤海王已經作古,希夷先生連個屍骨都沒有,世道多變,已經不是他們的時代了。
高從詡又何嚐不知,隻是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你怎麼投入了趙夫人門下?”
高從誨苦笑一聲:“如果不是趙夫人,融兒和勖兒哪裏能那麼順利地回荊南。”
因為有所求,所以才受製於人,高從詡默默地點了點頭:“如果,我是說如果告訴趙夫人,施琅是無塵的轉世,她會不會放了施琅?”
高從誨卻駭然地睜大眼睛:“不可,萬萬不可,倘若不說,施琅還有生機,說了,那就真的活不成了?”
“為何?”
“不可說。”
從高從詡屋子裏麵出來,高從誨站在空曠的院子裏看著滿天的繁星,從凡間看天界原來是這種感覺。從見到趙夫人的第一眼,他隻覺得自己的天靈蓋就像被打開一樣,這些年做的夢,各種被拉扯的情緒這才慢慢理順,原來自己是西王母身邊的一隻鳥,此生的目的是為了結束亂世,重新鎮壓朱厭。
朱厭就是無塵,也就是現在的施琅,而這件事隻有自己知道。
西王母,也就是趙夫人給自己下達的命令就是找出朱厭,再次斬殺,到時候重回天庭之時,朱厭肯定顏麵無存,西王母終於能夠揚眉吐氣了。
可是,他卻不想就這樣暴露施琅,如今的施琅並無和西王母抗衡的實力。
一路披星戴月,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屋子裏已經黑黢黢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凡間的這些人已經刻進了自己的血液裏,可是不管是馬鈺,還是兩個孩子,都隻是自己漫長人生的過客,他不必投入太多的感情,也不能投入太多的感情,否則漫漫紅塵,下一輩子他要如何去找他們。
勝負真的就有那麼重要嗎?在天上分不出勝負,還要跑到凡間,攪得世間不得安寧,高從誨突然就有些疲倦了,就像跋山涉水一般,凡間短短數十年,竟然比自己待在昆侖山幾千年都要累。
躺在床上,月光從縫隙裏傾瀉而入,他左手的食指上麵有揮不去的溫暖,從幾十年小五拉住自己手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注定了這一生為她踏馬打天下,可是,她不要這天下,那,就讓她這輩子生兒育女,無災無難。
耳邊是馬鈺平緩的呼吸,透過淡淡的月光,他看著那張臉從青蔥歲月慢慢染上了風霜,這一輩子,他算不上是一個好丈夫,下輩子,他也沒有了下輩子,凡間,隻怕再也來不了了。
隻有殺了趙元朗,這亂世就還能亂些日子,她,就還能在凡間快活些日子,不必重新被壓到荊山之下,一壓就又是幾百年。
趙府人丁興旺,來來往往的仆婦丫鬟腳下生風,如今的趙府,陛下跟前的紅人,她們這些下人也跟著長臉了。
這時,一位身穿黑色鬥篷的人手持夫人令牌一路疾步而入,仆婦丫鬟們紛紛避讓,生怕擋了道。
“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