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天氣熱得可以烙餅。沒人敢頂著四十度的高溫在晌午的太陽下流連,隻有樹上的夏蟬囂張跋扈的鳴叫個不停,此起彼伏,不知疲倦。
夏一峰把自己不帶一個褶兒的攤平了撂在涼席上,拿著一根白冰棍伸出舌頭慢慢舔著,心頭是說不出的煩躁。屋裏唯一的鐵風扇有些老舊,扇葉轉動時總會發出哢嗞哢嗞的噪音,夏一峰聽得牙酸,忍不住蠕動著腮幫子磨了磨,又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客廳裏的動靜。
客廳裏一片安靜,仿若先前的爭執隻是一場夢境。夏一峰少年老成的長歎口氣,疲倦的揉了揉眼,打從心眼兒裏對夏建國有些憤恨。
夏一峰管夏建國喊爸。夏一峰長到十一歲了,但見過夏建國的次數屈指可數,那聲爸夏一峰覺得喊不太出口,更多的時候夏一峰會盡量避免跟夏建國交流,夏一峰不知道要跟自己陌生的父親說些什麼。所幸夏建國也是個沉悶的人,夏建國隻是會偶爾目光沉沉的看夏一峰幾眼,然後拎上行李走出家門,一走就是數月。
家裏的重擔壓在了楊淑珍的身上,雖然夏建國拿回家的錢不算少,但畢竟不能凡事都靠錢來解決。楊淑珍總是匆匆忙忙,忙著去廠裏上班,忙著回家做飯,忙著收拾屋子,忙著揍又偷懶不做作業的夏一峰。夏一峰很少在楊淑珍的臉上看到笑容,這個被生活壓得透不過氣來的中年婦女,時常是滿腹抱怨,心情陰晴不定。
楊淑珍心情晴朗的那段日子,通常是夏建國下船回家的時候。夏建國總會帶回些沿途買的小玩意兒,夏一峰小時候還覺得挺有趣,到了現在夏一峰已經沒什麼興趣,想著與其揀一堆貝殼海星,還不如拎兩斤臘排骨回來實在,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
結果這次夏建國回來一開口,一貫興高采烈的楊淑珍突然就爆發了,因為夏建國要帶的東西有點大,夏建國想領個人回家。夏一峰顯然是站在楊淑珍這頭的,好好的一個家誰樂意讓個外人插進來,不過夏一峰對楊淑珍的態度也有些詫異,楊淑珍實在是太激動,激動得就差揚刀子了。
“我不同意!”楊淑珍拍著桌子朝著對麵的夏建國怒吼,“我隻有一個兒子!他宋星華的兒子我管不了!”
夏建國聲音沉沉:“我沒讓你管,我管。”
楊淑珍氣得眼圈發紅:“你一走就是幾個月,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哪樣不是撂在我身上?我連你自己的兒子都快看不住了,誰還有精神管別人!夏建國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他兒子有媽有親戚,輪不著你一個外人管!”
夏建國垂下眼簾:“我去看過了,星華走了快一年了,他那些親戚除了瓜分他們家的財產,根本沒有人真心待他兒子。他兒子在親戚家裏輪番住,瘦得一身排骨。他前妻早就嫁去了外地,打過電話,隻說自己也不容易,壓根兒沒提把他兒子接過去的事。淑珍,星華出了事,他兒子如今又是這番光景,我不把他兒子照顧好,我這心裏踏實不了。我已經聯係好附近的廠子了,我不開船了,我回來上班,以後家裏的事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