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站在流理台前清洗賤狗的碗,或是在陽台幫賤狗吹毛;死鬼曾在我睡眼惺忪刷著牙時站在浴室門口嘲笑我的頭發,也曾和我一起躺在床上聊著沒營養的話題……

我想起我曾和死鬼說過,我離開家是因為老媽死了,所以沒辦法在她不存在的家裏待下去。

而現在,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賤狗瘦了一大圈,我才赫然想起,賤狗又再一次失去了主人。我是討厭它沒錯,但不能因此棄養或是不負起照顧它的責任。

從此,我準時每天一放學就回家,帶賤狗去散步。雖然賤狗還是一樣跩兮兮的不理睬我,還會故意找我麻煩把東西翻得一團亂,但至少恢複了精神。

偶爾,我也會覺得它看著我的樣子似乎在鼓勵我,直到它在我伸出手想摸它時狠狠咬我一口。

一天夜裏,我冷得凍醒,便抓起被子胡亂蓋在身上,翻個身繼續睡。

等等!剛剛那是什麼?我慢慢睜開眼睛轉過身,隻見我上方一張死白的人臉!

我又見鬼了!我瞪大眼睛,渾身僵硬。

那鬼臉是倒著的,從我床頭牆壁伸出來。一雙眼睛瞪得都要暴出來了,齜牙咧嘴地緩緩靠近我。

然後,他開口了:「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我了吧?」

我猛然坐起,額頭重重撞在那鬼頭上,我們兩個都捂著頭倒床不起。我一下子跳了起來,指著他大張著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在做夢嗎?是不是那個冤死鬼在下麵過得不好,所以來托夢了呢?雖然有疑問,但心中更多的是能再次見到他的喜悅和驚訝。

「噢嗚!」賤狗也跑進來了,繞著他不停打轉,尾巴搖得都快斷了。

我伸出手想摸摸他是不是真的,但遲疑著不敢下手。如果是假的怎麼辦?如果隻是夢怎麼辦?

那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讓我顫唞著反覆磨挲他的手掌,是種冰冷熟悉的感覺。

「這是夢的話也太真實了吧……」我喃喃說著。

「你睡傻了嗎?」他輕笑道,「我可以跟你保證,現在不是在做夢……還是你這麼希望能夢見我?」

「鬼才想夢見你啦!」我反射性地跳起來大叫!如果不是做夢,那就代表……

「為……為……為什麼你會在這裏!?你不是去投胎了嗎?」我顫唞著指著他。

死鬼牽起個笑容,一如往常地輕蔑:「該怎麼說呢,應該是鑽法律漏洞吧。」

「三小漏洞啦!你他媽少敷衍我!」我大吼。

「你脾氣還是一樣壞……仔細來說,就是鑽冥法漏洞。」死鬼道。

「什麼『民法』?你少晃點我!」

「是『冥法』不是『民法』。之前閻王答應我的條件是要讓我找到殺我的凶手,對吧?」

「……好像是。」

「但後來才知道,害死我的有兩個。一個是小章,他是動手的;還有一個……」

我大叫:「是主使的那一個!」

「答對了。我用這個漏洞跟閻王談判,威脅他要是不讓我回來,我就上天庭告倒他!」死鬼看著我道:「所以,我回來了。」

我怔怔看著他,心中湧起說不清的感覺。我仔細分析,但還是解讀不出來,各式各樣的情緒像大雜燴般全倒在一起,大概要去高科技實驗室離心分離一番,才能將它們統統甩出來。好吧,我隨便挑了一種出來,是……怒氣!

一察覺到這點,我馬上揪住他的領子,扯開喉嚨大罵:「靠!你有沒有搞錯啊!這種事你為什麼當初沒想到?害我……害我……」我不想說我多擔心他,省得被他嘲笑。

「害你怎樣?白流了這麼多眼淚嗎?」死鬼揚起奸詐的笑容。

「幹!老子當你是朋友,誰朋友死了會不難過?」我大聲反駁。

「好好好,我知道了。老實說,我那時也不是死了,按照一般說法,應該要說我安心去投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