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宮上下行事乖戾作惡多端,不說是人人得而誅之,被我遇見都是要殺的,所以孩子你不必謝我。”
魁木孤卿麵色驟白,與他相對而坐的老人隻是在說到戮宮時不經意間漏出的半縷殺機,便讓他如置身於數九隆冬,魂元停滯四肢冰涼。
心下駭然,他有些明白為何寧願自斷一臂也要救他的祖山會於危難關頭消失無蹤了。
無上有靈,眼前不過初見卻又讓他提不起半點戒備歹心的老人,定是有著一身能夠發覺無上山魂的絕強修為。
心念於此,少年不著痕跡移開迎向老人灼灼目光的視線,“前輩,不知此地可是魂道宗門?”
老人好似察覺到了魁木孤卿掩飾良好的躲閃不安,兩眼眯成一條自認和藹無比的弧度,“正是魂宗,大大小小一百多處山頭,這兒是主峰後山,平時隻有老夫一人,孩子你無需多慮,安心在此把傷養好再說其他。”
魁木孤卿麵露難色,腦中迅速浮現諸多推脫借口。事出反常必有異處,老人若不是如此熱心,他可能還會厚顏留下,恢複修為後再去麵對即將到來的戮宮狂風。
可此時,他卻隻想馬上離開。盡管心內不願承認他對靈體祖山愈漸加深的依賴仰仗,可隻有在祖山清醒、無上山魂溫熱如常的時候,他才是那個處變不驚的遊魂孤卿。
非是他憤世嫉俗,實在是見過太多赤裸肮髒,深明人心不古。
為了幾塊對修行略有裨益的冰冷石頭,便可對恩人拔刀相向斬盡殺絕?為了拋妻棄子離家多年的負心之人,嫡親姐妹可反目成仇至死方休?
“前輩好意小子心領,隻是仇家勢大,本就身負前輩救命恩情,若是再因我連累前輩宗門遭受牽連,這讓晚輩如何自處?”
一番本就真情實意的借口,聽得老人半晌無言。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觸景生情的失態,嚇到了眼前在他看來與孩童無異,卻早早生出白發的北洲少年。
物是人非,卻還是同樣孱弱的山之魂元,同樣的倔強固執。
“前輩?前輩?”魁木孤卿輕喚兩聲,眼見老人從莫名複雜中清醒過來後才接道,“晚輩何德何能能得前輩垂青,身無長物,也唯有牢記前輩大恩,待他日修魂有成,必當殞首結草報答前輩。”
說到此處,魁木孤卿披著得自望木卻被戰鬥魂元波及得麵目全非的清塵魂裳站起身來,吊在胸前的右臂也被他緩緩抬起與左拳相合。
“晚輩這就告辭,再晚片刻,戮宮之人便該追來了…”
火紅夕陽照進木窗,魁木孤卿已是打定主意,先尋一處安靜所在養好傷勢再說其他。
至於這般東躲西藏的逃亡日子何時才是盡頭,他不知道,也來不及思慮太多。
“混賬話!你能去哪裏!?”
魁木孤卿目光呆滯,愣愣看著身前突然拍桌而起須發皆立的老人。他不會想到,救下他前後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老人連他從哪條道路進入東洲都是一清二楚。
隻因為,那是山之魂,他活了兩百九十三歲所遇到的第二個山之魂。
“戮宮…熊絕!”,老人聲音沙啞,漸漸攀上紅絲的銳利雙眼以及周身震蕩不穩的無形空間,讓魁木孤卿急退數步渾身毛發根根豎起,那是遭遇致命危機時才有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