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眼中年冷哼一聲“聒噪”,再不敢多問的王衡守滿頭冷汗,悄然退到一旁,看著鷹眼中年兩手結印。
從青葉離開首坐之後,他便見到這位戮宮尊使單膝跪地,臉上有著不似假裝的虔誠敬畏,手中的冗長印法結完後依然跪在青璿廣場的乳白石板上,似在迎接,又似在進行某種神秘儀式。
同一時間,大殿東北角,正在與身前一名重瞳少年說著什麼的老人忽然頓住,先是回頭看向大門緊閉的魂宗主殿,而後轉向半空,準確找到了裴洋身旁的魁木孤卿。
“通兒,師叔我這些年雖沒教過你什麼,但一直把你視為己出,在門中也是對你愛護有加,當年你身患重病,也是師叔我背著你到東洲尋醫…”
重瞳青年咧嘴笑了,抬手在麻衣上擦了擦手心中的虛汗,“我記著呢師叔,除了巨子師父,門中便屬師叔對我最好。”
重瞳兒仰起頭顱,盯著方才陌河看的青年,深吸一口因半空大河而變得濕潤的青璿空氣,緩緩道:“師叔放心,你欠璿璣子前輩的,我會幫你還在他身上。不過不是現在,再不走,我與師叔便要提前兵解了。”
陌河點了點頭,看著青璿魂宗緊閉著的主殿大門呢喃道:“你的徒兒,是你的劫,被我設法攔住了,所以當年你出不了山,即便出去了,也找不到他。
沒曾想,你又找了個徒孫,他還是當年的劫,這次,我攔不住了,大兄……”
白芒閃過,兩滴略顯渾濁的液體落在石板上摔得粉碎。
一如那年在南州初遇的兩個掌魂小子,為爭奪一件玄級魂兵而大打出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他因為兩眼疼痛難忍,無法自控流下兩滴熱淚,清亮晶瑩。
站在二人身旁的幾位魂尊驚駭莫名,哪怕他們是掌魂尊者,也不曾遇到如此詭異的現象。那不是快到肉眼難以捕捉的極致速度,而是真正的憑空消失。
若是魁木孤卿在此便會發現,天機門二人消失時的魂元波動,與戮宮十二魂王衛中的酉雞一模一樣。
那是,人之魂。
……
“大師兄?大師兄可曾受傷?”
聽到魁木孤卿連聲呼喊,渾身還散著冷冽殺意的裴洋才回過神來。
魁木孤卿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或是他這短短半日經曆了什麼,隻能憑皆自身曾有過的悲慟來推測裴洋此時的迷茫。
他在背負或是在守護著什麼……
“轟”
大河橫空,正要說些安慰話語的魁木孤卿驚駭無措,不知道發生了何種變故,隨後他看到那位總是高高在上的青璿宗主緩緩浮空。
隔著近千丈的距離,眾人隱隱聽了到下方傳來的哭喊咒罵。
二人身旁,青璿魂宗近百名外峰首座千人千麵,魁木孤卿聽到有人說著什麼“終於開始”的無頭胡話,隨後開懷大笑,還看到有人與他一般,茫然震撼,不知所措。
“孤卿!”
魁木孤卿移回視線看著裴洋,不知他為何突然麵色急變。
“你快走,什麼也不要管,若是不想大長老死,你就快走!”
“大長老?師祖他好端端的怎麼會死,裴兄你在說什麼?”
裴洋麵唇發白,看向魁木孤卿的目光有不忍,有愧疚,有感動,極盡複雜。師命難違,他所能做的,也隻有此時毫無作用的提醒。
“你能來到此處,我便認了你這個兄弟!莫要多言,若有來日,我會向你解釋清楚,現在你快走!”
魁木孤卿咬了咬牙,鼓動魂元就要返身離去,卻聽裴洋焦急大吼,“不要回去!離開這裏,離開青璿魂宗,越遠越好!”
“走?魁木小賊,償吾兒命來!”
“轟”
除少數五轉掌魂外的近萬魂者瞬間咳血,那股令整座青璿主峰都在震顫搖晃的帝境威壓,遠遠超出了眾人腦海中對創魂帝者的認知。
那是與青葉完全不同的帝境威勢,若說青葉如蒼穹大星般高高在上俯視眾生,那此時從主峰西麵一步千丈緩步走來的高大紅袍,則是如地底深淵般深邃浩瀚令人恐懼。
魁木孤卿手足俱涼,從他見過天機門的重瞳魂者之後便隱藏在心內的惶恐不安此時被無限放大。
在變得無比粘稠的空間中艱難轉過身後,他看到了一個與熊天行眉眼相似的方臉大漢正向他一步步走來,神情冷漠,根本不像一位替子複仇的父親。
魁木孤卿忽然想起他初到南州時,望木門主曾對他說過的話。
“天煞凶相,一生孤苦,早便該死,難以活過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