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若渴,屏退眾人,獨自來到書房,翻出蓋著顧字戳兒的信紙,將那三兩句生活小語再看一遍,才算順勻了氣,末了又抽出那封捷報細細看來,一麵搖頭,一麵微笑。
本應在十天前抵達的西疆糧餉隊在途中被一小股神秘力量奇襲了,那一小隊人得手後沒急著殺人,而是先把那成捆的糧餉自預先打破的冰洞裏沉了底。
運送糧草的西疆小兵嚇傻了眼,黑黝黝的夜色中,什麼也看不清,依稀隻見正中指揮那人做了個手勢,手刀橫在脖頸上,示意:殺。
幹燥的空氣裏,血花四濺。
那是絡繹第一次直麵死亡,對方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但那又怎樣呢?來日戰場上碰麵,還不是手起刀落?
戰爭於誰都是個災難,人與人本無冤仇,但各為其主,隻得說聲抱歉。
北風呼嘯,亡靈一路走好。
“你沉一次,他們還會運來十次。”副將韓璐沉聲道。
年輕的將軍,年輕的副將,年輕的軍師,這大概是大蘇有史以來最沒把握的一仗。
“你回去指揮他們守城,我和弟兄們在這等。”年輕的將軍在河堤邊蹲下,河水凍結,堤壩顯得尤為壯闊,土柵欄似的。
“你的意思是……”
“斷了他們的往來,看他們能堅持多久。”
這條路是白水城與西疆之間的唯一途徑,一麵是山,一麵是河。
草木凋零,人往山上跑,就是禿子頂上的虱子,顯而易見;河水結了冰,二月的天氣,說化就化,誰也不敢往冰上淌。
“你不會打算埋伏在這裏吧?”韓璐驚問,四下看了看,堤壩雖是個好掩護,可天寒地凍個的,連火星都不能點,能堅持多久?
聽說他和皇上關係不一般,但親眼見了才知道,絡繹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絡繹抬頭看看天,前兩天那塊低雲已飄到了東邊,月亮晃得刺眼,明天又是個大晴天,他緩緩道:“這幾天都不會起風,”不起風就沒有雲,沒有雲就不會下雨,“我連一隻鳥也不會放過。”
韓璐臨走前問他:“用不用三天後我來交接?”
“不用,你給我守好白水城,我來絕他們的炊。”
西疆這一仗籌劃了多年,一直苦於兩國之間隔了太多山水,好不容易伺到大蘇新帝登基,青黃不接的這茬,本以為勝券在握,誰料對方忽然殺出這麼一手?
白水城久攻不下原在意料之中,自古守城容易攻城難,誰捱得住,誰便贏,但被切斷消息與糧草卻是萬萬沒想到。
運送糧餉的車隊有去無回,固守在白水城外的軍隊光與城內那伏擊的弓箭手周旋便已耗去了大半心力,更是分神無暇,西疆那頭即便再派軍馬接洽,也需時日,一日複一日,斷了糧的肚子可等不及,無奈,後撤三十裏吧。
更加始料未及的是,這次大蘇的作戰風格卻和以往完全不同。
他們後撤一小步,對方竟前進一大步,一進一退之間,戰局竟已現出微妙的變化,退著退著,就退到了索蘭河外。
僅僅三個月,西疆與他們虎視眈眈的城池越來越遠。
…………
這天蘇殞終於做了個好夢,夢裏絡繹十四歲,站在他麵前擄袖子挽胳膊,滿臉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