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段(2 / 3)

逛了附近幾家小書店,在黃昏的露天咖啡座,無意地瀏覽過往錯落的行人,小路兩側的法國梧桐,遮蔽著漸漸暗淡下來的天色,也把“百盛”商區的喧嘩隔離在另一個世界。桌子上的雜誌翻在固定的一頁,他的心,沉在寂靜的深海深處,遙遠得自己也無法捕捉確切的思緒。鄒童難得一個人,這樣消磨著懶散的時光,三十歲,他平靜地想,我三十歲了。

過去的時光,在秋日清透空氣裏,好像黑白的膠片,一幕幕飛速而過。

記得那時候看《天堂電影院》,裏麵的小男孩長大,成熟,變老,回到出生的小鎮,邂逅情人的女兒,已經亭亭玉立,和母親當年一樣迷人……那是鄒童從沒感受過的,逼真的,歲月流逝。他開始有點相信,時光,其實是一場加速運動,越到後來越是飛快,越是短暫,越是稍縱即逝。

直到天黑下來,他才收拾一下剛剛買的幾本書,和一些瑣碎的東西,朝“春天”走去。“春天”的烘焙和咖啡很有名,晚飯的時候,反倒會比較少人,但他們家的紅酒招人,過來的基本品酒的比較多,江洪波就很喜歡他家的收藏。

鄒童邁進來,樓下稀疏的客人裏,並沒有江洪波的影子。倒是老板走過來,跟他說:“去頂樓的花園吧,樓下呆會兒有人包場。”

老板跟江洪波和佟琥都是很好的朋友,算是熟人,鄒童雖然最看不上有錢人動不動搞包場這一套排場,但明白生意人是喜歡的,沒說什麼,隻身上了樓。天台是個法式風格的花園。一邊牆壁上,本來是爬滿紫藤和牽牛花,這會兒懸了條類似絲綢的大幅掛布,在晚風中輕輕翻動,果然是挺特別的。老板據說學的是設計,常會有些讓人驚喜的花點子。

鄒童以前也在這裏坐過,但多是白天,晚上比較少。可能因為沒什麼人上來,所以燈也都沒怎麼開,黑暗裏,影影綽綽地擺放一排的類似組圖類的藝術展品。鄒童向來也不是附庸風雅的人,也沒有過去仔細看。他點了壺熱的花茶,靠欄杆邊兒坐著,可以看見樓下小路上,橘紅的街燈下,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侍者把茶水的托盤放下,就走了,鄒童本來朝樓下張望,回頭發現托盤裏,還有個雪白的信封,寫著:“鄒童親啟”,是江洪波的字跡。江洪波小時候練過書法,字寫得格外漂亮。他朝四周看了看,感覺怪怪的,抽出裏麵的卡片,滿滿地寫著字。現代人除了簽名,其實寫字的機會越來越少,鄒童也記不得多久沒見過江洪波手寫過這麼長的信件。借著桌子上玻璃瓶裏的小燭光,他仔細地一行行看下去:

“鄒童,

開始同居那年,我幫你們學校的建了個電教館,領導要表達謝意,想要用集團的名字來命名,我沒有答應,就讓他們幫我在圖書館前栽上一棵梧桐,桐與你的名字同音,而且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在圖書館那裏。

每年你生日左右,我都會去拍張照片留念,之所以沒有告訴你,因為希望哪天,等那棵樹長到濃蔭蔽日,高大無比,再告訴你說,你看,我們的感情,就和這棵樹一樣源遠流長,根深蒂固。

但我沒料到,堅持一段感情,會那麼艱難;也沒有料到,在感情的考驗麵前,我原來是這麼軟弱。

今天你三十歲,我們認識了十二年。

我昨天去拍照的時候發現,這棵樹已經很高很大,應該可以讓你看一看。

有段時間,你追問我為什麼喜歡《天堂電影院》,我沒有跟你坦白,是覺得這些話放在心裏還好,說出來,總是有點難為情。誰讓今天是你的生日呢?還是那麼重要的三十而立,我就豁出老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