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才是第一次體會到了它的分量。

“你看見沒有,當他發現她不在的時候,那張臉拉得多長!”維爾迪蘭先生對

他的妻子說,“我看他是愛上她了。”

“什麼拉得多長?”戈達爾粗聲粗氣地問。他剛去看一個病人,現在回來找他

的妻子,不知道他們講的是誰。

“怎麼?您剛才在門口沒有碰上斯萬家中最漂亮的那一位?”

“沒有。斯萬先生來了?”

“才呆了一會兒。斯萬剛才可激動,可神經質了。您看,奧黛特走了。”

“您是說,她現在已經跟他打得火熱,已經到了‘人約黃昏後’的階段了?”

大夫說,對他用的暗喻洋洋得意。

“不,絕對不是。咱們關起門來說說,我覺得她處理不當,簡直是個傻瓜,實

在是個傻瓜。”

“得了,得了,得了,”維爾迪蘭先生說,“你知道什麼呀?他們兩個之間什

麼關係也沒有?咱們又沒有去看過,咱們怎麼知道?”

“要是有什麼的話,她是會對我說的,”維爾迪蘭夫人鄭重其事地反駁道,

“我對你們說吧。她什麼事情也不瞞我。她這會兒沒有人,我跟她說過,她應該跟

他睡覺。可她說她不能,她雖然鍾情於他,可是他在她跟前總是畏畏縮縮的,她也

就不敢大膽了。她還說她並不以那樣一種方式來愛他,他是一個柏拉圖式的情人,

她不願玷汙她自己對他的感情。這都是她的話。斯萬這個人倒恰恰是她所要的那種

人。”

“對不起,我的意見可跟你不一樣,”維爾迪蘭先生說,“這位先生並不完全

合我的心意;我覺得他有點擺架子。”

維爾迪蘭夫人整個身體都僵直了,臉上現出一副死氣沉沉的表情,仿佛她已經

變成了一座雕像,這麼一來倒顯得她沒有聽到那叫人無法忍受的“擺架子”三個字。

對他們“擺架子”,那不就表明他比他們“高明”嗎?

“不管怎麼說吧,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什麼關係,我也並不認為那是因為這位先

生認為她是個貞潔的女人,”維爾迪蘭先生酸溜溜地說,“不過,這倒是真的,他

仿佛覺得她是個聰明人。不知你有沒有聽到那天晚上他是怎樣跟她談凡德伊的奏鳴

曲的;我是衷心喜歡奧黛特的,可是跟她講什麼美學理論,那才是天字第一號的大

傻瓜呢!”

“嗨,別說奧黛特的壞話,”維爾迪蘭夫人裝出孩子撒嬌的樣子說,“她是很

可愛的。”

“那也不妨害她可愛呀!我並不是說她的壞話,我隻是說她既不是個貞潔的女

人,也不是個聰明的女人。”他又對畫家說,“說到底,她貞潔不貞潔又是什麼大

了不起的事兒呢?貞潔了,她也許就遠不如現在這樣可愛了,是不是?”

斯萬在樓梯平台上碰到了維爾迪蘭家的聽差頭,剛才他上樓的時候,他正好離

開了一會兒。奧黛特臨走時托他告訴斯萬(這已經是一個鍾頭以前的事情了),假

如他來,就對他說,她可能在回家以前先上普雷福咖啡館喝杯巧克力。斯萬馬上到

普雷福咖啡館去,可是馬車每走一步都被別的車輛或者過街的行人擋住;要不是怕

招惹警察幹涉,時間會耽誤得更久的話,他真想把他們碾死。他計算他所費的時間,

把每一分鍾都延長幾秒,唯恐時間跑得太快,這樣他就可以相信有更多的機會到得

早些,還能找到奧黛特。突然間,就象一個發燒的病人剛從睡夢中醒來,意識到他

剛才反複出現在腦海而難以從中分辨出自己的那些夢幻是何等荒謬一樣。斯萬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