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坐著一僧;法相莊嚴,黑長衫如如不動。見了他,也不起身,隻用眼神延請他坐下,他在她對麵的椅子坐下,稟稟然端詳她,她也正視著他,和他一起把娑婆世界都看破。他知道逝水已如斯,不能倒提海水撈起他的一栗,至此也就轉認為智,化煩惱為菩提。
她脫下婚戒還給他,他隨手戴在小指上。
“應該稱你師父。”他說。
她合什為禮,“你來,我都放心。”隨即,展了一個素淨的笑意,麵目都打開了。
他從口袋掏出數樣禮品,有新加坡的手表、泰國的念珠、有一些古老的銀飾,“都是為你買的。”
她睹物思人,歎賞他的人品,心從千丈懸崖一躍而履於平地,她若有出世的智慧,多是虧他這一肩入世的擔當。她隨手挑起念珠,說:“與我結這個緣。”
心心都相印了,在無限可能的未來時空中,再一次的因緣相會,應是不難。
他告辭,她親自送到寺門,最後一次步履相和,兩人都落地無塵。他說:“請留步。”她目送他下去,直至人影都無。一轉身,轉手摘了一葉赤紅菩提葉,一麵行一麵嗅,原來春在枝頭已十分。
他至此奉養雙老,每日醒來先趁著清晨去買菜,。巷門口的菩提樹葉又綠了好幾回,陽光總在點石成金。菜市內人群熙攘,他兀自買菜,提著一籃不輕不重的俗綠。常常,又多買了半斤菱角。
偶爾,有陌生人打電話到家裏,問“玉言小姐”在不在?他平靜地說:“對不起,‘玉言’已經過世了。”
他倒未再娶。
《行書》
路是人的足譜 鳥爪獸跡 花泥葉土無非是插圖 我走累了
坐下 變成一枚雕梁畫棟的印章
行路不難 難在於應對進退而不失其中正 難在於婉轉
人際而猶有自己的字裏行間 難在於往前鑄足之時 還能回
頭自我眉批 難在於路斷途窮之際 猶能端莊句點 朝天一
躍 另起一行 …… 行路頗難
稚童的學路 醉漢的碎步 以及懵懂少年的錯足 都將
被季風吹散 被雨水遺忘 留下的版圖 應該給實心的人去
走 把大地鑄成一塊文章 讓星子們夜讀
然而 我是累了 左腳邁出的黎明永遠被右腳追隨的黃
昏趕上 時間裏 季風一目十行讀亂我的字句 我不敢想象
在長長的一生裏 我的足音能否鏗鏘
堤岸是路的鑲邊 我要在此洗心濯麵 流水真是喧嘩的
觀眾 任它們去品頭論足 過去 是一篇不予置評的狂草步
法 我且落款 送給逝水 未來的空白會被行走成什麼 誰也
不敢預料 也許是斷簡殘軼 也許是驚世之作 也許是不知
作者是誰的一段開場白 也許是無字天書 ……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夢 遊 書》
有人活著,為了考古上輩子的一個夢,有人不斷在夢簿記下流水帳,我都算,卻常常從現實遊走出來,雖然很努力找一塊戀情的雙麵膠黏了雙腳,發現連腳下的土地也跟著遊走了。
所以,已在現實紮營的你,不要懷著多餘的歉疚鼓勵我找新布告欄,還想叫人用圖釘把我釘牢——在你的布告欄已貼滿又無法撕去舊海報的困窘下,讓現實的歸現實,夢遊的歸夢遊,生命不止存在單一世界,夢遊者不讀現實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