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也就是說,孩子的媽還在坐月子!

規矩不能壞!

既使沒有宮裏的規矩,也不能強迫產婦現在就起來工作。淩普隻能把自己開的單子遞進去,然後通過太監來傳話。

再慷慨的話經過一層傳達,也失了原味兒,淩普被讓在端敬殿的次間裏坐著喝茶,一遍一遍地與傳話的太監對話,急得茶也喝不下去了,汗也冒出來了。

“大人,主子說了,快要過年了,別因為咱們阿哥的事兒,倒耽誤了忙年的大事兒。”吳明理聲音不高不低、語速不疾不徐。

淩普撓著椅子背:“這位公公,您再跟太子妃說說,這事關咱們東宮的臉麵體統啊!”你到底會不會傳話啊?死太監,不是男人了就不會慷慨激昂的語氣了麼?

吳明理還是那麼半死不活地:“大人,主子這不也是為您著想麼?”

淩普猶不死心:“隻要主子點頭,我就能兩不耽誤都辦好了,這回萬歲爺也會到場啊。”要不是場地搭在東宮,他也不用這樣跟地頭蛇打申請,直接弄個驚喜多好。

真是夠了!

淑嘉很是鬱悶,她當然不想虧待自己的兒子,然而僅以一個親媽的眼光來看,都覺得淩普太奢侈了。這個規格,比孩子的那些年幼的叔叔們滿月都不次了,這不是招人眼麼?

捶了捶床,淑嘉對吳明理道:“你去說給他,他說得也有道理,隻是我得問過太子爺的意思才好。汗阿瑪親臨,要接駕的也是太子爺。”

淩普無法,隻能一手做準備,一麵等消息。

等來了胤礽的一句很是嚴厲的:“胡鬧!”

淩普懵了。

胤礽心有不忍,又耐著性子解釋:“廣東瑤匪作亂,汗阿瑪調了數省之兵正在圍剿,我怎能不共體時艱?”

“那也不妨礙咱們阿哥啊?這還是萬歲爺發了話的呢?”淩普這話絕對不是胡說,他管內務府,屬於皇家的小金庫,跟軍國大事的花費是兩條線。

胤礽的耐心終於耗盡:“照我說的做!比著弘曈的就成!不照我說的做,你以後也不要再管事了!”低調你懂不懂?你坐難民堆裏吃肉,不是招搶麼?

淩普一個哆嗦,千般疑惑,萬分失望,回去準備了。

胤礽回去跟淑嘉報怨:“頭前我看著他也是機靈的,交待辦什麼事兒都辦得極合心意,現在果然是老了,這樣的眼色都沒有了。還好你攔了下來,不然前邊兒正在廝殺,咱們這裏奢侈靡費,簡直就是不知人間疾苦了。”

淩奶公真是冤枉,之前覺得他機靈,是因為你們想的是一樣的啊,怎麼樣顯擺怎麼樣來,怎麼樣高人一等怎麼樣來。現在你是回過味兒來了,他還沒有啊。你怎麼光記著他“極合心意”,沒想到你的心意已經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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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退了淩普,胤礽頭疼地跑去跟老婆聊天兒。有些話跟僚屬是不能說的,兒子們又小,還不能商議大事。

淑嘉正沒事兒呢,今年東宮有一件喜事,卻也有一件白事,她自己的娘家又逢喪,宮外死了兩位鐵帽子王,夭折了好幾個孩子。在如今已經人口眾多,死人絕對數量也在增加的皇室裏,今年的白事也算很多了。大家這個年都過得比較謹慎。

正好,太子妃也不用在月子裏忙這忙那了。

空出來的時間裏,跟幾個兒子玩一玩,抓幾件大事。書也不得看、字也不得寫,正無聊間,恰可聽丈夫樹洞一下。

先是說的淩普,也就是上麵抱怨的那一幕。說著說著,激動了起來:“都是些不省心的!今年真是不順,伯王的病更沉了,我好容易與他談得來!汗阿瑪又叫老大他們幾個都入朝聽政!六部、都察院、理藩院、步軍統領衙門、城防營……都快叫他們打成篩子了!”

淑嘉聽得不知是喜是憂了。

胤礽對“夫妻一體”這四個字貫徹得越來越到位,原先對於外麵不順心的事情說得並不多,不大涉及朝政。今天竟是說了很多朝中之事,還涉及到權利之爭。

他最近隨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淑嘉想,不然也不會這樣跑過來抱怨。但是這樣的心態很不好,人一急就會出紕漏,會適得其反。生活在這座皇宮裏,最要不得的就是出紕漏。

“慢慢來。”淑嘉說。

這樣的態度讓胤礽很不滿:“再慢就要火燒眉毛了。”

“你說的我越發聽不懂了,難道有誰很快不成?憑他誰,能有多快的手腳?你……又要怎麼個快法兒?”

這還真是問住了胤礽了,快什麼?怎麼快?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說的就是現在胤礽的情況——可惜,他是那個穿鞋的。他有太子之位要保,就必須小心翼翼,他輸不起。可是他的汗阿瑪越來越表現出“我不止一個兒子”的態度,大力培養起其他皇子來,無形中給他增加了很大的壓力。

一個兩個他不怕,十個八個就要了命了,量變終究會引起質變。既使沒有那個奪嫡的心,爭權的事卻是止不住的。一個蛋糕這麼多人分,落到胤礽這裏的就會少,這是變相地削弱了他的力量。怎能不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