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萬不要走得太遠。」朵湛將她放躺在榻上,邊為她蓋上薄被邊在她的耳畔叮嚀。
「你說過,到哪,我們都要在一起。」她拉住他,強撐著眼簾努力地要再多看他幾眼,「等我,等我回來找你......」
「我等。」他沈定地應允,半晌,伸手輕輕拂過她貪戀不願合上的眼簾,「你已經太累了,睡吧,我會等你的。」
周遭的一切逐漸在她的耳邊模糊了,恍恍地,還聽得見夏蟬的鼓噪聲,還能感覺他的氣息吹拂在她麵頰上的溫存。
握著他的手,楚婉留給他一抹細致的微笑,沉沉地在他的懷裏睡去。
絕美的笑靨還停留在她的唇畔,她卻已經悄然遠離,深怕自己將會在記憶中失去她,朵湛極力按捺住心中的不舍和盲目的痛楚,他的指尖撫過她美好的眼眉、他的胸膛感覺她的體溫、他的唇品嚐她微溫的唇瓣,竭力要自己記住眼前的一切,將她深深地烙在他的眼裏心底,和漫長的等待歲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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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
平定下雲宵殿內一殿人們焦慌的心情,也把長信侯收押起來後,匆忙趕來寢宮的冷天色,在還未跑到殿門前,遠遠的就看到陽炎一人神色落寞地坐在那裏,令他不禁心中警鈐大作,第一個便聯想到最糟的情況去。
「不,她還活著。」陽炎低垂著頭,眼神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
冷天色不安地站在他的西前,「那......」既然還活著,那他幹嘛擺出這麼一副表情?
「太醫說,要等。」
「等?」一顆心被吊上吊下的,冷天色被他語焉不詳的話語急出滿頭大汗來。
他的眼瞳覆上一層淡淡的淚光,「她可能會永世沉睡,也可能會在下一刻醒來,所以要等。」
冷天色聽了不禁心急如麻,「朵湛呢?他現在怎麼樣?」不好,雖然未演變成最壞的結果,可是這結果跟那有什麼兩樣?
「他將自己關在殿裏,不肯讓人靠近他一步。」從楚婉入睡後,朵湛就隻是坐在她的身畔久久不動,不一會又眼神空洞地趕走殿內所有的人。
冷天色拉長了音調,「他......有沒有說他對南內有什麼打算?」
「他沒說,不過,他答應了楚婉他不會造成殺戮。」陽炎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上頭,滿腦子所想的,隻是朵湛允諾楚婉的最後一句話。
冷天色放心地吐出一口大氣,「那就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陽炎兩手掩著臉龐,爆發出藏在胸口的濃濃哀傷,「他等了十年,可是到頭來,他還是要等......」為什麼老天要這麼折磨他?十年前讓他背負了一個後悔,十年後,又再度將另一個後悔留給他?
「陽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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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確定楚婉已經走遠後,朵湛離開床畔獨自靜站在殿廊上,看著殿外院內一池為她所栽的蓮。
水色光影瀲灑,正午的陽光很明燦,水麵上的花瓣顯得晶瑩剔透,遠望過去,像她的容顏;亭亭搖曳的芳姿,像是她的身影。
那一池放恣盛綻的蓮彷佛都在問他......後悔嗎?
是的,他有悔。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輝煌燦爛,盡歿於她。
他什麼都擁有了,但也什麼都沒有了。在他身畔,隻遺留下一株沉睡的蓮。
昨夜楚婉還倚著他的胸懷悄聲地告訴他,擁有太多,是會失去的。不過短短一日,他深痛地用失去來體會了這句話,如果能夠換回她,他願拿一切所有來換,可是縱使他得到所有或是放棄所隨,他也換不回她的一朵笑。
十年來,他在佛前修的不夠,所以總不能結束她的病苦,如今她已經沉睡了,他雖不再修佛,但他卻可以實現她的願望,就照她的心願,用她想要的方式在朝中走下去,去尋求他們都想要的太平,雖然,那一日可能永遠不會來臨。
望著一池似她的回憶,朵湛恍恍地憶起這些水生花兒的名。
記得,是天竺進貢的花兒,名喚睡蓮。在黑夜來臨時,它會收起香馥的花瓣沉沉地睡去,當朝陽升起時,它又會展現豐姿再度盛開。
和它們一樣,楚婉也說過她不喜歡黑暗,在下次陽光照耀大地時,或許,他的蓮,也會再度盛開。
這次,就換他來等待她,也許在某個蓮荷盛開的盛夏午後,他會再見到她睜開秋水似的眼眸,乘著熏暖的南風婷婷地坐在池畔,對他,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