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撥動著琴弦,調整音節,構成一種特殊的軟套,然後拖指滑音後倚音,韻味悠長,又以重顫音偶爾點綴一下,色彩清淡。
音調古樸,風格淡雅,一首《出水蓮》長久悠揚,正是想送給那個喜著白衣、潔身自愛的俊美公子。他的眼神越來越亮,滿臉的詫異,就連無所謂的大哥也凝神閉上眼睛,隨著箏聲遊走。那一年我隻有八歲,史書上記載,如果沒有這首《出水蓮》,冥念玉與範悠然本應是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人。
一曲作罷,我長籲了口氣,像個孩子等著老師的點評似的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範悠然首先開口喚我:“公主殿下。”他的聲音非常好聽,幹淨而文雅。
“此曲何名?”
我淡笑,望著他的眼意味深長,輕聲道:“出水蓮……範悠然。”
他的表情莫沒高深,脖頸有些發紅,結巴道:“臣蒙公主抬愛了……”與我這個多活了幾十年的人相比,他還是個孩子,可是我卻有一種心動的感覺。人世間,女子都要嫁人,我的身份決定了早婚的命運,所以我倒是希望遇到一個像他一樣的君子。也隻有君子才能透過粗陋不堪的表麵看到我的心底。我不過是一個寂寞許久的女子。
賜婚
春天過去了,一切也都要回歸原點。範悠然隨著浩浩蕩蕩的隊伍返回姒國,我站在城牆之上,目送著他的車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喜悅。幾日下來,他與我十分親厚,總來北苑找我研究樂譜。我明白他把我當作幼童,所以放任我不時的親昵和撒嬌,但每當此時大哥的眼神都會變得模糊不清,冷峻的嘴角微微抽[dòng],弄得我萬分心虛。
“三妹喜歡範大人?”
我身子一僵,努力扯出稚氣的笑容,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阿兄怎麼上來了?玉兒不懂得何為喜歡,但卻願意與範大人親近。”
冥念塵一隻大手沉沉地放在我頭頂,淡然道:“我在北域求得一味養顏藥膏的配方,已經呈獻給父皇,興許對三妹有用……”
我感激地一笑,心中卻想著,如果真是為我為何不直接給我,兄妹情深的戲碼怎會出現在皇家,不過是為了讓父親高興吧。
他不再言語,牽起我的手往回走。我本能地捏捏他的手心,粗糙的皮膚經過風吹雨曬後更顯得黝黑。如果說範悠然是天山上的雪蓮,高潔晶瑩;那麼冥念塵便是黑河上的孤鷹,孤傲不群。他同父親一樣是居高臨下的人,注定做不了林中燕雀。
人的外貌看慣了都是一樣的,兩隻眼睛一個鼻子,對於不懂審美的少年更是如此。二哥不再叫我醜八怪,反而時常跑來北苑找我玩耍,似乎隻有麵對我時,他才有比較強的優越感。比起巴氏,二哥更喜歡我的母親,如果我也有一個總拿自己與大哥比的娘親,自然是不歡喜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們都在長大,而我的心卻隨著南去的大燕,飄忽到那個陌生的南朝,姒氏王國。
“三妹……三妹……”平靜了許久的北苑難得又有了歡鬧的痕跡。在外漂泊一年有餘的二哥回來了。
我將衣箱裏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來,攤得到處都是。隻要是女子便有愛美之心。或許大哥的藥膏真的管用,我臉上的斑痕淺了許多,左臉幾乎沒有了胎跡。我希望讓哥哥們見到我的變化,通過他們,告訴遠在天邊的悠然,念玉一直在蛻變。
遠處一個粗獷的身影逐漸走近,與此不協調的是他的懷裏居然是一隻白色的小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