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言語,隻是像個孩子似的趴在我懷裏痛哭,如果知道她曾經的經曆是這樣的,我是決不會在他麵前提起巴地二字。巴王在我心中的形象頓時肮髒許多,直到我在輝煌的皇宮中仰視那雙湖水般的眼眸時,才深刻地意識到,大哥的身上也流著巴人的血,終有一天,我們是否要站在戰場的兩端……
那一天,大雪突然放停,夕陽西下,淡紅色的餘暉照應在銀色的雪地上,我仿佛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地麵上,流淌著一條生命的血河……
翌日,我原本想把綠娥留在家中,但她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執意要去巴地,我怕又提起她的傷心事,便沒有拒絕。最終帶上綠娥、靈慧和靈夏隨哥哥們共赴巴地。娘起初不放心我外出,倒是爹想了兩日,道:“念玉也大了,是該出去走走。曆練曆練……”說話時,我盯著他的黑瞳,竟看到一抹猶豫的悲傷……
大哥
一輛馬車不徐不癡地前進在去往巴地的官路上,路邊稀稀疏疏的樹木穿上了暖衣,銀裝素裹。田地裏人煙稀少,放眼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地上偶爾會露出零星的無名小野花,粉黃,淺紫,淡紅……
靈慧撩開簾子探頭張望著,滿臉的興奮不言而喻,對她來說這裏算南方。
“小姐,你快看呀,渝水都結冰了怎麼還有漁民出海……”
我睜開假寐的雙眼,向外看去,淡然道:“那是棺葬船。”
“棺葬?”靈夏的眼中帶著幾分驚訝。綠娥瞪了一眼靈慧,道:“小姐怎麼收了你這麼個話多的丫頭……”
靈慧愕然,見我踢開毛毯正揉著眼睛,急忙說:“奴婢有罪,擾到小姐午睡了……”
我搖搖頭,淺笑著:“本來就沒有睡著,不過到了巴地可不許如此毛躁。吵到我是小事,丟了冥國麵子才是大事。”
她臉色微紅,柔聲道:“是。”但是眼角還時不時地瞄向江邊……
綠娥見狀,解釋道:“巴地各族大都居在大河兩岸,水上交通十分發達,交通工具主要是各種舟船。這裏的冬天雖然冷,卻不寒,所以江水結的都是浮冰。”
靈慧聽得入神,讚道:“綠娥姐真是博識……”
綠娥略微擔心地凝望著她搖搖頭,良久,輕聲說:“我本巴人,不知道才怪呢,倒是小姐多才,從未來過巴地卻一眼識出棺葬船。”
我心中一動,看她提到巴字神色未變,安心道:“平日裏也不知道做些什麼,隻好讀書了……”
“哈哈……”靈夏笑出了聲,說,“我小時聽爹提過,巴人崇尚勇猛,追求回歸自然。大多人死後采取船棺葬,還有懸棺葬和幽岩葬……沒想到今生也能親眼見到……”
靈慧瞪大了清澈的眼眸,欽佩道:“靈夏姐也懂得好多……”靈慧被奉承得耳根子都紅了,小小的車內頓時熱鬧起來。三人聊起了彼此地域的風土人情,連空氣也多了幾分暖意。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揚,轉頭看向窗外,滴滴答答……一匹棕色的寶馬越來越近。雙手放進袖口,不經意碰到腰間虎佩,抬眼迎上的是寶石般的藍眸。我手一顫,急忙拉下簾子,卻還能真切感覺到那灼人的熱度。莫名的情愫在曖昧的氣氛中悄然發酵……
綠娥說,巴人的民風古樸凝重,曆來崇尚勇武。他們住幹欄式房屋,樓上居人,樓下養畜,傍水而居。獨立以前,姒國人多稱巴人為板楯蠻或者賨人。賨人善織,家家戶戶能自己織布,衣物等所需布匹均能自給自足,曾經,巴人向姒國所交的戶賦便是賨布。這裏民族眾多,信仰的神靈也並不統一。巴人原本在陝南的漢水上遊,大巴山北緣,東至襄陽地區居住,但是十六年前的兩王起事,巴王借機竭力擴張其勢力範圍,東渡漢水,又同冥王締結軍事聯盟,掃蕩江漢小國,北進中原,南遷至長江幹流,先後在清江、川峽之間至川東立國。臨近夜間,我們的馬車抵達了都城郊區石沱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