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要是再讓我聽到這種話,別怪我不客氣。”和士開的臉在月色下卻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不過,我會瞞著太上皇試著看看能不能讓蘭陵王回來一趟。”
夜闌天靜的時候,王戈端了一杯參茶進了昭陽殿,看見太上皇兀自對著一個小老虎香袋說著話,低沉傷感的聲音在靜謐的昭陽殿緩緩地擴散開,如同香爐裏絲絲彌漫的煙香。
王戈在心裏長長地歎息,端著茶,複又退回了一片黑暗。
那一夜,盈掛於空的月仿佛失卻了以往的光彩,隻餘留下一抹淡然高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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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夏天在不知不覺中又到來了。
陽光順著葉間流瀉下來,草地上投落了斑駁的光影,散發著陽光的味道。風拂過葉尖,沙沙地響,拂過樹蔭下白衣少年的長發,卷起脫落的樹葉,飛得很遠。
長恭靠在樹幹上閉著雙眼,思緒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充滿鮮血和煙塵的晌午。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刺的部位不夠準確,宇文邕還是撿了一條命。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個反應竟然不是失望,卻是----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釋然。
如果不是他,她恐怕已經……可是,她不但沒有感激他,反而……
在那一刻,她從未這樣討厭過自己。
忽然之間,有根毛茸茸的東西在她的麵頰上蹭來蹭去,她猜到是誰,於是繼續裝睡,直到那根東西漸漸蹭到了她的眼皮,她驀的瞪大了眼睛,做出了一個大白眼,果然把那個始作俑者嚇了一大跳!
“長恭哥哥,你怎麼忽然睜開眼睛,嚇死我了!”小鐵拚命拍著胸口給自己壓驚。
“你這麼蹭來蹭去,誰要是不被你弄醒,那除非是石頭做的。”恒伽也在一旁好笑的說道。
“可是恒伽哥哥你就沒有被我弄醒啊。”
“那是我懶得理你……”
“不會啊,我聽到你說夢話了……好像是說……”
“小鐵,小心禍從口出哦……”
看著兩人輕鬆的鬥著嘴,長恭微微笑了起來。在刺傷了宇文邕的第二天,小鐵就毫發無傷的被送了回來,總算是讓她放下了心。而恒伽,也似乎完全忘記了之前的事,兩人之間,從小心翼翼的階段,又很快恢複到了原來的好兄弟狀態。
這樣快的轉變,也讓她懷疑,那次也不過是恒伽的一次衝動而已。
“啊,我忘了,秦副將還有事找我!”小鐵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一轉身就跑了出去。
恒伽望著小鐵的背影消失在了自己的麵前,似乎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長恭,鄴城來了消息,說是太上皇最近又大病了一場,身體越來越差了。“
她的笑容凝固在了唇邊,身子一顫,心像被針刺入一般,早已分不清是痛還是恨了。但還是低低哦了一聲,並沒有表露出什麼異樣的情緒。
他神情複雜的看著她,“信裏還特別提到了讓你回鄴城參加新年的元日朝會,長恭,你---想回去看看嗎?”
她咬了咬嘴唇,忽然又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我若是回去,誰來鎮守邊關,到時我會找個借口拒絕的。”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她卻依然放不下那個人,時間不能將他的身影從她的腦海裏慢慢淡忘,他的名字卻仍舊猶如荊棘上最尖銳的刺般硬生生霸在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即使時間的流逝也無法抹平他給她帶來的蝕骨傷痛與深深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