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恭驚訝地抬起眼,仔細一看,頓時也驚喜的喊道,“是你!”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麵前這人是段洛!
“你們怎麼會穿著周人的衣服?”她一時還不能從意外中完全回過神來。
“我和幾個兄弟去打探了韋孝寬的消息,所以就順便問他們“借”了身衣服。”段落激動地看著她,“王爺,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宜陽那裏消息傳來的時候,我,我真怕……”
長恭聽他提及那次慘烈的攻城戰,不由心裏一顫,忽然又驀的抬起頭,眼神閃爍不停,聲音裏帶著一絲顫唞,“那麼,你,你見到恒伽了嗎?”
段洛似乎微微愣了一下,“斛律都尉,就在這裏。”
長恭整個人仿佛被定在了那裏,嘴唇輕顫,卻是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一種喜悅,是融彙了至靈至性的溫柔。如同隆冬凝冰下湧動的水流那樣渴望尋覓到一個望春的泉眼,徹心徹骨,刻骨銘心;原來有一種感動,是不需要言語淚水,就像冬去春回萬物複蘇,細雨滋潤心田,滲透到渾身顫唞,熱了四肢百骸卻無所感恩……
他在這裏,他真的在這裏等著她……
“段洛,快些,快帶我去看他!”她興奮地揚起了馬鞭,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他,因為,她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對他說!
沉浸在狂喜中的她,盡管發現段洛臉上掠過一絲欲言又止的黯淡表情,卻並沒有多想。
直到見到了斛律恒伽的時候,她才明白了那抹表情意味著什麼。
斛律光的營帳裏,靜謐的氛圍下隻有火爐裏鬆木偶爾發出“劈啪”燃燒聲。桌上的茶早已冷卻,氣氛有點壓抑。
恒伽靜靜地躺在那裏,淡淡燭光為他那蒼白的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色澤。身上的幾處傷口幾乎深及入骨,雖然已經止了血,但看上去卻依然是觸目驚心。人已瘦損得厲害,顴骨微聳,眼窩深陷,憔悴的容顏上除卻墨染般的修眉和長睫,隻餘一片灰白,若非胸膛仍有淺淺起伏,簡直就像一個死人。
“長恭,正如你所見,恒伽身受重傷,一直處於昏迷中,至今都沒有醒來。”斛律光在一旁說道,平穩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哀傷。
長恭跪倒在他的麵前,直直地凝視著他的臉,雙目中布滿了血絲,喉頭仿佛被什麼堵住了,就好像每說一個字就會深深刺痛自己的心髒。
“那日我們遇到斛律都尉的時候,他正好被宇文憲的人圍攻,不過當時他帶著那個麵具,所以我們還以為是……”段洛頓了頓,“隻可惜我們還是遲了一步,斛律都尉當時已經身受重傷,我們將他救回來之後他就一直沒有醒來過。”
“不過奇怪的是,恒伽這孩子既然要來我這裏,為何偏偏去選那條險峻又偏僻的小路……不然的話,也不會傷得如此嚴重……”斛律光沒有再說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恒伽忽然發出了一陣低低的呻[yín],麵色變得潮紅,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長恭急忙轉身拉住了一旁的隨軍大夫語無倫次道,“快,快看看,他,他是不是要醒了?”
隨軍大夫上前查看了一下,麵色大變,沉聲道,“斛律將軍,都尉他病情惡化,要是今晚還醒不過來的話,恐怕……”
大夫的話就好似晴天霹靂一般,眾人神情惻然,斛律光紅了眼圈,而段洛已經落下淚來。一室愁雲慘霧,本來怔怔望著恒伽的長恭卻突然抬起頭來,淡淡道:“斛律叔叔,恒伽一定能熬過來的。”她英挺美麗的麵容蒼白得沒有一絲顏色,眼神失了清明,反而亮得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