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已經追尋到了神之一手!?”意識到這一點的佐為再也坐不住,吃驚地質問出聲。
蘇希隻是搖頭:“我,沒有那個天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沒必要再隱瞞什麼,“起初你也許會覺得很厲害,但是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我的棋,是沒有靈性的。圍棋的出現,早在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人的計算能力,而我所能倚賴的,也一直都是自己的計算力。下棋時候的我其實就像一台超級電腦,利用自己的計算力和通過無數對局所累積出來的如同本能一樣的對敵經驗,這才成就了現在的自己。要說神之一手這種東西,你或者阿光,才是真正有能力追求的人吧。”因為她不是天才,她所有的資本都是靠時間累積出來雕刻進記憶乃至靈魂裏的。
佐為聽得目瞪口呆,蘇希的話卻沒有說完。
“知道我為什麼在一開始那麼討厭你麼?因為我認識本因坊秀策啊,不是通過棋譜,也不是通過傳說,是切切實實地認識他。我跟著他學棋,學了相當漫長的時間,漫長到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存在的必要。很驚訝麼?難道這世上就許你留戀人世以寄宿棋盤的方式存在了一千年,就不許我帶著前生的記憶輪回轉生?”看著他驚訝又恍然的表情,蘇希這時卻是怎麼也笑不起來,她的心情有些糟,連詞句的組織都開始生澀,“他沒有提過你,沒有提過藤原佐為這個人,所以當你說,你和生前的他一直在一起時,我一點都不相信。”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希有些不敢看佐為的表情,她害怕對方露出受傷的神色,所以她隻是垂著頭不再說話。氣氛一下子僵起來,良久之後她才聽到對麵傳來佐為的聲音。
“虎次郎,他過得還好嗎?”
窗外的鯽魚旗迎風飄揚,被風吹得是獵獵作響,屋內少年酣眠正濃,唯有那相對而坐的兩者陷入了某種奇異的氣場。
沒料到他會這麼說的蘇希不由一征,下意識地點頭說:“很好,每天都有人陪他下棋。”這話一出,她不由抬起頭,對麵的男子正朝她露出微笑。
“那就好。”佐為笑得欣慰,“虎次郎是個很有天份的棋手,一百四十年前,是我拿走了他的一切。下棋的機會也好,留下來的棋譜,甚至是他的人生也……不願意提起我,也是應該的。如果說,虎次郎的生前是為了我而存在的話,那麼現在的我,就是為了小光而存在。”
佐為的一番理論讓蘇希為之征住,青年側過頭看著熟睡的少年,麵色溫柔:“這樣的話,小光也是為了某人而存在的吧。”如此說著他的表情像是明悟了一般,回過頭他看著她淺笑,仿佛天邊最溫柔綿軟的雲彩,“而那個某人也一定是,為了另一個某人而存在。一千年,兩千年,如此循環不息……朝著領悟神之一手的遙遠路途前進。”
蘇希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起,心頭是一次次震動,棋道,每一個真正的棋手都在追求的東西,但所謂道,便是無窮無盡,這裏不是墨華盒,人們沒有這麼漫長的時間讓他們去追求,所能選擇的,隻是傳承,也隻有傳承……
連親眼見到、親眼聽到,一位堪稱宗師級的大師的覺悟,感受著世人對道的追求,這份震動足夠讓人銘刻在心再無法忘記。
“佐為,藤原佐為。”蘇希叫著他的名字,心頭是豁然開朗的愉悅,“我現在很開心啊,你知道為什麼嗎?我們第一次下的棋,和現在的這一局完全不一樣,秀策的棋不是你這樣的,哪怕他也同樣學了現代的布局手法,你的棋秀策同樣也下不出來。是我太鑽牛角尖了,你隻是佐為,不是秀策,你們倆真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