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對著他,你就學那君君臣臣。」
老王爺說:「你就當他是你親弟弟。」
兩位老人家一位曉之以理,一位動之以情,把好壞說盡了,才領著兩個孩子見麵。蕭青行麵無表情地跟在老王爺後麵,遠遠看見夫人領著一個穿著朱紅大氅的娃娃進來,黑如點漆的眼睛裏秋水不驚,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念頭。
蕭丹生見了這人,先打了個哆嗦,然後才想起母親教的話,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哥。」蕭青行哪裏知道老夫人勸了什麽話,聽到這聲喚,心裏先軟了三分,上前把他扶了起來。四人聚在一起,安安穩穩地吃完了一頓飯,蕭青行記得老王爺的叮囑,時不時給弟弟碗裏添幾筷子菜。
他每夾一筷子,蕭丹生就老老實實地道一次謝。下人從井裏把冰鎮的西瓜撈上來,剖開,兩個孩子並排坐著,吃起了瓜瓤,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王爺夫人在旁邊看,臉上堆著笑,心裏像打翻了調料瓶,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春去秋來,四季更替,中間隔了多少年。等又一個木桶被扔進井裏,舀起水裏冰鎮的西瓜,再費力地拉上來,井壁上的繩印已經有半指深了。
老王爺走的那天很安靜,他之前一直有些糊塗,那一天忽然清醒過來,眼睛湛然有神,聲音洪亮,坐在籐椅上,嚷嚷著口渴,想喝酒。下人把他最愛喝的酒罈從酒窖裏捧出來,一路小跑著回到他跟前,卻發現老王爺已經去了,臉色還是紅潤的。
知道老王爺的死訊,夫人倒沒有哭,隻是把老王爺的身後事,細細碎碎不厭其煩地叮囑了一遍,替他擦了身,換上壽衣,然後把兩個兒子叫到跟前。她抱著蕭丹生,揉著兒子的後腦勺,卻什麽都不說,就這樣抱了好一會,看到蕭青行安靜地站在門口,她笑了笑,走過去,也輕輕地抱了一下。
第二天,下人敲不開她的房門,是蕭丹生領著人撬開了鎖,見夫人躺在床上,也跟著去了。她穿著平日裏最喜歡的那身衣服,帶著釵環首飾,甚至還薄薄地施了一層胭脂水粉。
那一年,蕭梁兩國的爭端方始,戰況膠著,蕭王府兩位公子各領著一支隊伍殺了過去。
這場烽火,曆時三載,一點一滴的蠶食,才在梁國鑿開一個缺口。兩人率領的大軍攜江河之怒席卷而下,不到半個月,就兵臨宣州城下。兩支軍隊合為一股,那兩名刺客來襲之時,蕭丹生正衝在最前麵。
劍光如長虹貫日,寒氣森然。蕭青行反應極快,橫劍擋下刺向自己的一招,緊接著飛身撲救,擋在蕭丹生身前。蕭丹生這才拔劍出鞘,和刺客戰成一團,左右侍衛隨即簇擁而上。將那兩名刺客斃於馬下。
蕭丹生回頭的時候,看見蕭青行捂著左臂,鮮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下來。
一個心裏想著,這人要真作了皇帝,我就盡力輔佐,好報了今日的恩情。◇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個心裏想的卻是,這人是我弟弟。
至於後來的後來,一個說:「我敬了你這麽多年,大小變故,哪一次不是盡力輔佐?」一個冷笑:「從小到大你占盡好處,這一回,我不讓了。」
說著說著就橫刀相向。
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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