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晴嵐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頓了頓,才大步向前走去。
他與那和尚身懷異術,腳程極快。常洪嘉片刻不敢耽擱,死死緊追在後,然而隔著長長一段距離,他越是追,距離便越是大,沒過多久,那兩個人就消失在視線裏。
等魏晴嵐下至山腳,忍不住偷偷往回看了一眼,身後葉掃荒山,空無一人,一時之間有些空空落落,沒等細品個中滋味,就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出現在路盡頭。
魏晴嵐吃了一驚,慌忙往前走去,待把人甩在身後,又忍不住停下來張望。這樣反複幾次,和尚已甩開他老大一截。魏晴嵐站在路中,遠遠看見常洪嘉趕上來,剛要回頭趕路,忽的看見那呆子走得急了,腳下一絆,栽倒在路上。
那妖怪愣愣地望著那邊,登時走不動了。
常洪嘉這一跤摔得極重,火急火燎之下,還拚了命地要站起來。這個時候,有誰走到身前,輕輕拉了他一把。抬頭一看,隻見一身墨綠衣袍,額上妖印未褪,再眼熟不過。
魏晴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幾眼,用腹語道:"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常洪嘉低頭看了看自己,果然是大汗淋漓,汗濕重衣,不禁狼狽地笑了一下:"許久沒走動,跑得急了。"
那妖怪訕訕站著:"你是不是生氣了?"
常洪嘉搖搖頭,見魏晴嵐有些不信,竟是笑了一下。
魏晴嵐皺著雙眉,用腹語低聲道:"你笑什麽。"
常洪嘉聲音放得極輕:"適才追在穀主身後,突然明白過來。"
他見那妖怪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說清楚便不罷休的模樣,於是輕聲續道:"迦葉寺大火那年,洪嘉年紀尚幼,腿短腳短,之所以能跟得上穀主,也是……穀主在等我吧。"
魏晴嵐霎時間連退幾步,急急背過身去:"胡說什麽。"不知為何臉上似乎有些發燙,遮掩了一陣,又用腹語連說幾遍:"胡說,胡說八道。"
常洪嘉嘴角稍稍翹了一下。
"和尚先走了一步,我一會便要去趕他,"那妖怪兩下轉過話頭,頓了頓,又道:"你真想跟著來?"
常洪嘉慌忙點頭。那妖怪滿臉不悅,用腹語低聲道:"那裏……危險。我護不住……我連他都護不住……"
常洪嘉心裏微暖,原本以為被排斥在外,可聽這妖怪言下之意,竟是在為他著想,不禁輕聲道:"不會到那一步,洪嘉會竭盡全力。"
迦葉寺一事,顯是魏晴嵐的一大"心病",若不但能將人帶出去,還能替他圓了這個缺憾,那就真再好不過來了。
雖知道是難上難,不過已在這人麵前說過,會竭盡全力。
那妖怪眉頭緊擰,看著常洪嘉字字懇切,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這呆子怎麽就不明白,自己隻要離開內丹十步,每時每刻都如受火燎之刑。寧願受罪,也不讓他跟著,還不是擔心……擔心自己救的第一個人,要是再也救不活了,那該如何是好。¤¤
第十八章
兩個人各有各的盤算,就這麽悶不作聲地互看了好一會,魏晴嵐才一甩袖袍:"隨便你。"說完,率先向前走去。常洪嘉跟在他身後,看著那妖怪一邊走,一邊掏出發帶,想把散落的長發重新束起,吃力的試了幾次,才草草紮成一個髻,沒攏好的頭發長長短短地落在肩頭。
常洪嘉終究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替他再綰一次。
魏晴嵐似乎猜出他要幹什麽,腳步放慢了些,由著常洪嘉用手指將自己的頭發一一梳順。即便是三千年前的模樣,這妖怪仍比常洪嘉高出半個頭。等常洪嘉舉著手,把煩惱絲規規整整地用發帶束攏,瞥見那人青絲玉帶、勃勃英氣的背影,心跳暗暗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