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段(1 / 3)

生生凍住,一則是為魏晴嵐話中的婉拒之意,奔波數日,罔顧生死,到頭來卻是一頭熱;二則是為穀主的這番話,穀主對和尚,和尚對穀主,誰人取代得了。一片木然中,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穀主是否……對大師……動了情?"他話說出口,自己便覺得有些褻瀆,隻是身不由己,那麽多直欲決堤的愛憎,竟是止不住了。

魏晴嵐聞言,不由回過頭去,望了那和尚一眼。從魏晴嵐剖析心聲起,四周景象都有些模糊,人聲也隱隱綽綽的。"和尚對我也好,我對和尚也好,彼此之間以誠論交,毫無邪狎之念,從未想過情字,"那妖怪沒說過半句假話,然而這句出口,卻讓人難以信服,直到他頓了頓,把話慢慢說完:"世間感情並非隻有情愛一種,若用情愛來衡量,豈非太輕了。"

常洪嘉直到此時,方有些明白為何那和尚說魏晴嵐有佛緣,一個心懷無上佛法,拋卻門戶之見,一個心如赤子,貪戀著這來自人間的溫情,兩人論交,輕乎生死,卻不是為了情愛……情字太輕了?他一生為情庸庸碌碌,舍生忘死,以為此字最重,在那人眼中,情字卻太輕了。那句疑問千種答法,沒有一種比這句還讓那呆子失魂落魄,然而與此同時,心中這太輕了的情字,又開始作祟。

穀主當真很好,碌碌紅塵中,隻有穀主當真很好,麵上雖冷冷淡淡,心裏卻全然不是那回事。等常洪嘉回過神來,想要再勸說幾句,魏晴嵐突然伸手,將常洪嘉雙眼覆上,不到片刻,便有一道紅光順著手上的經脈傳到那妖怪身上,與此同時,那人眼角的傷口漸漸愈合,隻留下一道淺紅色的傷疤,再過十餘日,恐怕連傷疤都會漸漸淡去。

常洪嘉原本隻是覺得雙眼處微微發癢,等到想起魏晴嵐掛在嘴邊的那一句"這是我的心魔",這才反應過來,渾身巨震,用力拉開魏晴嵐的手。眼前穀主還是那個穀主,神情淡然,舉止從容,至陌生,至熟悉,雙眼血紅,眼角斜斜上挑,與他默默對視了一陣,用腹語斥了聲:"不必管我。"然後轉過身,走向和尚早已模糊不清的人影。

常洪嘉對上那人魅虛入體後的赤紅雙目,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才顫聲叫了一句:"穀主……"話到嘴邊,漸漸不成人聲:"穀主──!穀主!"平日裏再如何駑鈍,心裏也下意識地明白,若是晚追上一步,隻怕再也見不著麵了。可才追出四五步,前方的地麵竟裂開三丈寬的縫隙,兩側山崩雲斷,如風吹沙一般開始崩塌,春色芳菲之外漸漸露出鶴返穀白雪皚皚的景象。

那妖怪一直走到和尚的幻影旁方止步,負著雙手,無數碎裂的幻象化為飛沙,一層一層地壘在他身後,漸漸將常洪嘉攔在這場夢外,再過半柱香的光景,恐怕連望眼也會徹底隔斷,常洪嘉看著無數幻象中的事物被卷進颶風,帶著斷枝、碎石從身邊毫不留情地刮過,在撞上的一瞬間紛紛散作沙粒,正以手遮麵時,一樣東西忽然落入懷中。

那呆子費力地睜開眼睛,見是一把有些殘破的白傘,於是握緊傘柄,將白傘撐開一線,想著稍稍遮擋風沙,就在這個時候,倏地記起什麽,逆著風向,衝魏晴嵐大喊了一句:"穀主還記得五佛頂嗎?"

魏晴嵐似乎頓了一下:"此地要塌了,快走。"

常洪嘉幾乎要被卷入狂風之中,發髻淩亂,被風沙吹得搖晃不止,聲音卻陡然間高了起來:"大師曾經說過的,釋家把白傘奉為五佛頂,能……遮蔽魔障,庇佑佛法……"魏晴嵐默然不語,仿佛有些印象,卻不知道常洪嘉言下之意,微微一愣間,便聽見常洪嘉續道道:"大師當年說過的,希望穀主得佛祖庇佑,遠離魔障,成就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