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做的手腳。我無意聽巴彥說起第二天要給你備馬車去林場,我就在他的水裏下了藥,趁他如廁之時作了手腳。”鬥介搖著頭,連連歎息:“可惜!可惜!天意!天意。沒想到你的命這麼大?更沒想到的是,你居然不動聲色,毫無聲張。我就開始迷惑你究竟有沒有發現馬車被作過手腳?”
嬴義聽到這裏已經是怒火中燒,忍無可忍。
許寒芳側過身抬起頭看了嬴義一眼,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緊握劍柄微微顫唞的手安撫他,嬴義才稍微有些平息,強自忍住怒火。
鬥介吃驚眼前這個女人的鎮靜和平靜,投去讚賞的目光,露出微笑,接著講述:“我去看望巴彥,意外見到嬴大人,又問了巴彥,我就知道你開始暗中調查此事。好厲害的女人!這麼能沉得住氣!”從語氣中聽不出鬥介是諷刺挖苦還是讚揚。
許寒芳淡淡苦笑,無奈地說:“我不是沉得住氣,我是不想巴家枉死無辜。在我眼裏她們同樣都有生的權利。”
鬥介端著茶棧的微微手一抖,再次吃驚地望向許寒芳。
許寒芳想起夜半的怪聲,想起那個小布人,後背陡增一絲涼氣,問道:“你想通過地道潛進我的屋內,給我下毒,就像你給巴清的丈夫下毒一樣?想慢慢害死我?是不是?”
巴家數代事丹砂,應該非常了解其特性,沒理由服用過量。鬥介應該偷偷給男主加了量,導致其中毒。
鬥介渾身一顫,這她也能推測出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忍不住讚道:“聰明!真聰明。不愧是秦王政身邊的女人。”
許寒芳和嬴義都渾身不自在起來。許寒芳糾正道:“我不是他的女人。”瞥見鬥介目光驚異,接著說:“我是他的朋……禦前伴讀。”她本來想說“朋友”,估計他會更覺不可_
鬥介自斟自飲了一樽酒,輕聲道:“此情此景,我給姑娘唱首曲、吟首辭,可好?”
許寒芳輕輕點點頭,目光中流露出理解和同情。
鬥介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輕敲著幾案吟唱起來:“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傷懷永哀兮,汩徂南土。眴兮杳杳,孔靜幽默。鬱結紆軫兮,離慜而長鞠……”
許寒芳細一聽卻是屈原的絕筆作《懷沙》。記得書上介紹《懷沙》表達了作者高尚誌向和政治理想,也譴責了楚國統治集團的腐朽黑暗。
鬥介的聲音時而慷慨激昂,時而似裂石破冰,時而似狂風卷地,時而似寒泉滴水,時而幽咽淒涼,十分淒楚。
麵對悲淒愴楚的鬥介,許寒芳聽得不禁潸然淚下。就連一旁冷冰冰的嬴義也不禁動容,眼睛紅紅的。
吟唱完畢,鬥介已是淚流滿麵,灑濕衣襟。他呆坐片刻,仰脖將樽中的酒一飲而進,慘笑兩聲,從袖筒裏拔出短劍,一仰身子刺了下去。
許寒芳正沉浸在悲傷淒涼中,隻覺眼前紅光一閃。驚得不由往後一退,手裏的茶杯“當”的一聲掉到地上。
鬥介已經緩緩倒在眼前,目光悲傷地望著她。
“你……”許寒芳捂著嘴驚得說不出話來。
鬥介淒惶地笑笑,用微弱的聲音說:“快要到五月初五了,快到了……”淚水再次滑落。
許寒芳捂著嘴的手在不停的發抖,她渾身冷得發抖,顫聲問道:“我……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鬥介無力地搖搖頭,神誌似乎突然清醒了一下,目中波光一閃,吃力地說:“請你像對待那些花一樣對待巴家的人……”
鬥介緩緩閉上眼睛,帶著遺憾,帶著悲愴靜靜地離去。臉還是朝著東邊的方向。
許寒芳不知道鬥介麵向東麵,僅僅是因為楚人尚東,還是因為他的祖國——楚國也在巴郡東麵?
他死後的靈魂會不會穿越千山萬水,回到自己熱愛的祖國?會不會回到自己熱愛的那片故土?不知不覺中,許寒芳的眼淚緩緩流下……有時候,有些事情,你想的簡單了,他很複雜;你想得很複雜,他卻很簡單。
困擾多天的疑惑和謎團都已經解開,內奸也鏟除。原本開心才對,可是許寒芳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有的隻是沉痛和彷徨。
鬥介熱愛自己的祖國,或許他對祖國的貢獻隻是微乎其微,可是他把畢生都獻給了自己的祖國。
這世間與多少默默無聞的英雄?他們沒有轟轟烈烈的事跡;他們的生在世人眼中視若無睹;他們的死在世人眼中也是微不足道。他們很渺小,渺小得像一顆塵埃,或者隨風四處飄零,或者客死異鄉。沒有人會為他們的死,落一滴眼淚,動一份傷情。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