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嘩嘩”的流水聲,此時林道愈窄,二人從馬背上下來,慢慢朝前麵走去,繞過幾棵大樹,眼前陡然出現一片青翠的草地,和輕漾的碧波。飛流直下,如銀練瀉鏡,濺起跳躍的珠玉。
“當流赤足踏澗石,水聲激激風生衣。”郭芙眼前一亮,低喃了一句,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蹲下掬了捧水,輕輕淨麵。楊過笑嘻嘻挨過來,也探手去撥動水麵,水流清澈見底,觸手沁涼。他笑道:“韓愈這詩不錯,尤其是後麵兩句——人生如此自可樂,豈必局束為人鞿。”
郭芙看了眼楊過的側臉,他一天天沉穩起來,但在她麵前依然嬉笑怒罵,色彩飛揚,就算裝出溫和端方的模樣,也不到半日定會破功。郭芙看著他唇角揚起的弧度,不知為何,心頭忽然一蕩,反應便慢了兩分。楊過不聞她答話,微詫地轉頭看來。郭芙隻覺眼前少年雙目秀逸若飛,眸光水瀲瀲的,輕輕向她一瞥,有情無情間,那深不見底的黑潭彷如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勾、引著人陷進去,沉淪到底……
少年微微一怔,緊接著那雙近在咫尺的黑眸忽的一閃,最深處猛的燃起了兩簇火苗,如同暗夜中的火引,又像一池墨潭中盛開的紅蓮,極盡魅惑。郭芙腦中“嗡”的一下炸開,白光閃過,“啪”的一聲輕響,有一根看不見的弦斷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考試時間下來了,我們要從現在考到7月8日,所以從現在開始我要閉關苦讀,直到7月9日恢複更新。
☆、第五十一章
眼前的少女如同飲了數壇最香醇的美酒佳釀,麵頰緋紅如霞,星子般的雙目水蒙蒙的。楊過心跳如雷,震得胸腔都似微微發疼起來。他感到喉嚨幹澀無比,無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身邊是嘩啦啦的流水聲,遠處卻似有渺渺琴音響起,纏綿悱惻,婉轉動人。二人向著對方越靠越近,氣息相聞,彷如被什麼蠱惑一般,緊張得手心冒汗,腦子裏卻一片空白,直到四唇相貼。
那一瞬,仿佛一道白光劃破天際,楊過腦子裏“嗡”地一聲,魂牽夢縈的味道就在唇邊,他隻想伸出雙臂擁抱住她,拋開一切,激烈地、深入地,好好品嚐……
郭芙一把推開楊過,側耳道:“你聽!”楊過心潮未複,沙啞著嗓音,呆呆問:“聽什麼?”郭芙覺出他已情動,一想起剛才兩人竟然……大是羞惱,橫了他一眼,這一眼當真是欲嗔欲怒,嬌羞難抑。楊過不知她此刻其實心亂如麻,被她水蒙蒙的雙眼一嗔,登時酥了半邊身子。
遠處的琴聲還在繼續,楊過聽了一會兒,湧動的情潮漸漸平靜下來,慢慢從心底裏感到一絲悲涼苦悶,想道:“我是一定要芙兒陪我一輩子的,如果她以後喜歡上別人,要嫁與旁人為妻,那真不如一劍殺了我的好。”鑒於郭芙一向的表現,哪怕二人剛剛才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也不能讓他有一點安全感。他越想越悲,幾乎看見了郭芙穿上紅豔豔的嫁衣,一臉嬌羞的笑容,依偎在另一個男人身邊的情形……
郭芙聽得如癡如醉,暗自佩服這撫琴之人技藝高絕。她自小愛撫琴鼓瑟,雖不能說精通音律,但也確有一定的造詣,這曲琴音剛開始的時候柔情婉轉,如同一個熱戀中的女子與自己的心上人脈脈相視,互訴衷腸,那種幸福愉美的感覺把她的心溶成了一灘水,讓她甘願沉溺於眼前少年幽深如潭的雙眸中,用潭中的兩簇火苗將自己熔化。
二人四唇甫貼,那琴音卻忽然一變,急轉直下,淒絕哀絕,如泣如訴,昔日美好的一切不複存在,情郎變心,戀人反目……郭芙心頭一震,霎時間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楊過。
彈琴之人將高深的內力化在琴音中,這不隻是一支動人心扉的曲子,而且是不容小視的音攻,郭芙一意識到這一點,趕緊道:“別聽了!”暗暗調動內力與之相抗,好在距離很遠,對方又不是針對他們,所以倒也不難化解。
楊過對音律所知甚少,在一開始的時候受到琴聲的影響不如郭芙大,但後來琴聲轉哀,他卻無絲毫防備,竟然心隨琴走,忽喜忽悲,憂愁憤怒,莫可抑製。郭芙那聲示警根本沒有聽進他的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