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出城時一樣笑著,驟然接近,刺骨的風壓迫近,是誰在耳邊鬼叫,溫熱的液體噴了他一臉。
“不要停下來啊。”
她的聲音變得諳啞,像是斥責,卻忍不住地喜喜俏俏地笑。他也是啊,心中無法抑製地輕鬆,他一定也是笑容滿麵了吧。
她的身邊有什麼接近呢?是箭矢的震動,她回轉的動作變慢了,一定是太累的緣故,想也不想地跑過去伸出手,穿透手背就是這種感覺嗎?隻是覺得手心發涼。身體其他地方也像鑽進去了某種東西,為什麼天地在轉啊,討厭,他不要跌倒啊,她抱住了他,嘻嘻,她個子小小的,應該是他抱她才對,不過偶爾反過來也不錯啦……
她的表情為什麼這麼驚訝?一定想不到他這麼神勇對不對,他雖然經常忘了自己說什麼,但是她說過的話他卻不會忘,因為比起自己來,他更相信她。嘻嘻,她竟然感動地哭了,沒想到他也有說情話的天分耶,說起來他從來沒有見到她哭過啊,比起她感動的哭泣,他更喜歡她感動地眯著眼喜喜俏俏的笑呢……
咦,她抱著自己就抱著吧,為什麼還摸他那裏啊?他會很不好意▓
“……隻是知道她有心力交瘁、脫水死不了人的小症狀。還有內傷,不過很輕微,隻會折損她兩成功力,半年之內不能動氣。外傷呢,更是不值一提,反正她成過婚了,就是身上有傷痕也無所謂了對不對?就是怕手腳有的地方被砍斷了筋骨……”
有著這樣傷痛的人靜靜地躺在矮木床上,隔著朦朦朧朧的紗帳,趙縉不覺哽咽起來,他手扒在床邊試了幾次才翻躺在床上,窗戶緊閉著,月光照不進來,但是他現在並不需要用眼睛確認重要的人。手伸過去,隻有指尖拭到頭發,糾結在一起的。對受傷的喬,他連撫摸也不敢,隻能哭泣著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但是明明知道對不起,為何我卻覺得不需要對你說對不起呢……”
“啊啊啊啊——”又是三段式的慘叫,中間還夾雜著怒罵聲:“輕點啊,你這個庸醫……啊啊……好疼好疼……嗚嗚,等我好了一定會殺掉你……啊——”
對趙縉的怒罵,青衣青年隻是輕拍了他肚子上的傷痕作為反擊,結果就令趙縉疼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還好意思瞪眼,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我還愛惜自己的聲譽呢。”青衣青年難得地板起臉,“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傷情有多麼厲害嗎?”
他早上看到趙縉昏倒在喬的床上,臉都氣白了。把趙縉再架到堂屋時,醒來的他見不到喬又吵又鬧地還不合作,怒得他想把他扔到院子裏讓他自生自滅算了。他抑製住怒氣,把堂屋的小床搬到裏屋,讓他們同處一室,全是看在喬的麵子上。
“一、一定沒有喬的厲害……啊……好疼啊,你慢些……”
“白布都沾到肉上了,揭慢點你隻會更疼。”青衣青年俊俏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地說道,“有人會因為一個小傷口就死掉,有人即使病入膏盲了還可以活得很久,傷情是沒辦法比較的,比起你來,那家夥更容易活下去。”
“嗚嗚……我不甘心,不甘心……”趙縉用手臂壓住眼哭了出來。青衣青年好心地輕拍了一下他的腰,算是安慰一下他,結果趙縉哭得更大聲了。
“任誰和那個妖怪相比都會不甘心的。要想心理平衡的話,最好心裏有作為人類的自覺。”
“嗚嗚……我不甘心……看到喬這個樣子……她身上一定很疼,我卻沒有辦法代替她。即使是喬,即使是喬,也會因為疼痛而哭吧。我沒有辦法思考,這麼無用的我,是不是連為她哭泣也沒有資格呢……”眼淚無法停止,他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愛哭,淚如泉湧,心似刀絞,“我沒辦法不擔心……她在呼吸著吧?她還會朝我笑吧?她要是不高興了還會踢過來吧……我整個晚上都在說我們相遇的事情,說她不過是地位卑下的小丫環,而她就會跳出來得意地說她是因為我是王爺才嫁給我,而我知道她是個小丫環卻還喜歡她,怎麼說都是她占了大便宜……她真的是笨蛋,占了大便宜的是我才對……因為我除了王爺的稱號之外,完全是一無是處的人……所以在我心中,她也是和我一樣疼的話就脾氣暴躁,想有人陪著,沒有人的時候就偷偷哭泣……我沒辦法說服自己放心,喬那樣小小的,我捧在手心裏都怕她跌倒了,卻還放任她單獨麵對西夏追兵,都是因為我太沒有用,才令她變成這樣子……”
“……你不勸勸他嗎?”
“有男人為我哭,這種情景百年難得一遇,你讓我再欣賞一下又怎地。”
聽到熟悉的聲音,趙縉初以為是幻聽,他驟然放下手臂扭過頭,看到躺在旁邊木床上的女子已經醒來了,正扭著頭笑吟吟地看著他。“喬,喬,喬,喬……”
“是我啊。”
“喬,喬……”趙縉似乎隻會說這一個字了,他掙紮著想起身,卻被青衣青年一拳又揍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