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使的位置留下來給你。此去山高路遠,望君珍重。”
顧秉一邊磨墨,一邊心下疑惑,以軒轅的個性,之前一定早就已在朝中遍植勢力,為何到這個時候才開始把東宮中的心腹委以重任呢?而如此大的動作,他不怕打草驚蛇不怕引得陛下猜忌麼?更何況,他身邊可用的人不就更少了?
突然有冰涼的觸♪感從手上傳來,抬眼看到軒轅似笑非笑的眼,顧秉這才注意到,磨的太快,墨都濺出來了,幾滴氤在上好的生宣上,像是幽暗之中窺視的眼睛。
顧秉抿住唇,停手侍立在一側,隻覺得腦中一片混沌,各種利害關係糾葛如亂麻一般。
軒轅又緊接著安排了東宮中大約十幾人的去向,環視了一下周遭即將各奔前程的心腹故舊,饒是鐵石心腸的人,臉上也不由得有幾分不舍。
“這些年,在東宮,諸位鮮有施展抱負的機會,算是孤對不住諸位。現在諸位遠隔山川,若是能顧及在東宮同舟共濟的一點情意,昭旻已是感激不盡。”
眾人皆是潸然,顧秉低著頭,想起自己剛入東宮沒有多久,還沒來得及和這些前輩熟稔就又要分離,甚至自己都沒有來得及和每個人都說過話,現在想起來秦泱時不時的陰森恫嚇,周玦的放蕩不羈,黃雍的老於世故,赫連的暴躁粗魯,都是頗為值得懷念的。而自己馬上又要去哪裏呢?
眾人麵麵相覷之後,老成持重的黃雍開口了:“殿下,如今蘇太傅公然表明要棄官,並且每過幾日便為四皇子講經,對方來勢洶洶啊...我們都走了,殿下你孤身一人,又能怎麼辦呢?”
軒轅笑了笑,不無蕭瑟:“太傅都不願意教導孤了,孤能怎麼辦呢所以孤已經向父皇請旨了,現在是永嘉三年吧?馬上就是皇祖父十五年大祭了,孤想親自為皇祖父守陵。”
此語一出,群臣皆驚,隻有幾個心機深沉的恍然大悟。
周玦笑道:“好一個苦肉計。”
黃雍捋著胡子:“老夫以為是假癡不癲。”
顧秉依然低頭磨墨,聽見軒轅的聲音悠悠傳來:“其實孤走的,是無計之計,敗戰計啊。”
群臣都是沉默,顧秉注意到已經有幾個人眼光向自己掃來,心中更是忐忑。
軒轅終於將目光轉向他。
“吳庸他們都走了,勉之,你呢?”
顧秉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跪下來:“臣隻願留殿□側隨侍。”
軒轅笑了笑:“想好了?”
顧秉以頭觸地:“請殿下成全!”
“哈哈。”軒轅笑道:“顧秉,即刻起就是東宮參政,你接秦泱的位置罷。眼見著就要入冬了,天寒地凍,難免寂寞,我們君臣二人到了定陵也好做個伴。”
第七章:入簷飛雪助煎茶
先帝軒轅弘毅畢生大憾即為元祐之難,所以當顧秉踏入位於隴右道的定陵,並沒有感到驚訝。
東宮隨軒轅昭旻來的人並不多,一共也隻有十幾人,還大多是粗使傭人。於是,在一片荒涼的皇陵,世界緩緩地安靜了下來。
來到這裏的第一個晚上,顧秉失眠了。他聽見風呼嘯而過,落木蕭蕭而下,甚至都可以聽見月光潑灑在青磚黃土上,一寸一寸的凝結成冰,仿佛埋在封土下或者遊蕩在空氣中那些不甘的靈魂。
壯士鐵馬將軍劍,旌旗半卷出長安。這些熱血男兒們離開家鄉,來到了這裏,然後再也沒有回去。
他們的家鄉水井旁可有白發蒼蒼的老母親,他們又是哪家小姐春閨的夢裏人?
顧秉坐起來,披上衣服縮在被子裏,軒轅和他的祖父有些地方還是像的吧?不甘於平淡寂寞,不甘於居於人下,他會像他的祖父那樣,英雄折劍,遺恨萬年麼?想到這裏,顧秉開始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