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看他:“時隔數年,勉之的銳氣不會消磨光了吧?”
顧秉喝了口茶,抬頭看向白色的月光:“不瞞陛下,臣似乎從來就沒有過銳氣。”
“哦,那勉之在嘉州這裏風生水起,總不會是謠傳吧?”
“輕徭薄賦,勸課農桑,整頓吏治,用人唯賢,本就是陛下登基時定下的,臣不過是遵旨而行,何來銳氣之說?臣不算是個好官,隻算是個不好不壞的庸官罷了。”
軒轅品味了會他的話,搖搖頭:“朕說的那些,曆朝曆代的君主都會提到,卻不是每個臣子都能做到。所謂的明君,也許就是能夠選擇正確的人選去做正確的事情罷了。”
顧秉十指交叉在一起,目光垂下來,似乎在對著地麵發呆。
軒轅似乎是覺得像顧秉這樣心事重的人,能發呆也是種福氣,不忍心打斷,於是便沉默著端詳他。顧秉的眼睛雖不似桃花眼,杏仁眼那樣顧盼生姿,也不似自己的鳳眼那般神光照人,但勝在黑白分明,眼神明潤澄澈。難為顧秉為官七年依舊能保持本心,也許當年東宮之事不讓他插手過多還是明智之舉。
“陛下?”顧秉忍不住叫他。
軒轅回過神來,發現顧秉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而那種眼神極為複雜,雖然看不太清,仍讓人忍不住覺得悲傷。
“快要離開嘉州了,還有什麼要安排采辦的,勉之你也抓緊吧。”
顧秉意料之中地點點頭,淡淡道:“嘉州政事和臣的私事都已經處理得當,請陛下放心。”
軒轅笑道:“嘉州政事,朕一竅不通,便不多問了。至於私事嘛,難不成勉之終於決定帶著彩鸞姑娘一道赴任了?”
顧秉皺眉:“臣已經明確拒絕她的好意了。”頓了頓,“臣去怡紅院是為了找忘塵叟。”
軒轅心內莫名一喜,暗暗歸結於臣子對他的忠誠:“哦?勉之有什麼要打聽的,不來求朕,卻去找那忘塵叟?”
顧秉神情黯淡:“臣還是不能相信鳳儀兄就那麼不明不白地去了。臣更不能接受靖西王府的解釋,臣所熟知的周琦是不可能自殺的。”
軒轅沒說什麼,抬首向北方看去:“天下兵馬十分,朝廷有六,靖西王臨淄王各有其二。但若說精銳,恐怕十之四五都在王叔那裏。朕倒是覺得,朝局在朕登基後,反而複雜了。”
顧秉抬頭看他,有些隱忍:“臣之所以找忘塵叟,也隻是想偷偷查一查。陛下放心,臣知道輕重,不會讓個人恩怨影響大局。”
軒轅看他,輕輕道:“你是朕的寵臣,無傷大雅的請求朕都會準你,周琦的事情,你查完後告訴朕,朕斟酌斟酌,盡量不有負正道,也不讓勉之為難。”
顧秉握拳,感到指甲戳入皮肉的痛意,緩緩點了點頭。
軒轅起身:“收拾收拾吧,朕明日回京,你送送朕。”
第二日一清早,顧秉率領嘉州官僚前往渡口送行,百官雖是奇怪,但料想這位孟公子身份必然不低,縱然心有怨言,還是整整齊齊列於江邊,乍一看紅青交雜蔚為壯觀。
算是難得的晴天,碧空如洗,寒江清冽,安義指揮人把東西一箱一箱地往上抬。光是蜀錦,蜀繡,顧秉就著人采辦了三大箱。
軒轅似笑非笑地看顧秉:“勉之不會把幾年的俸祿都花了吧?”
顧秉扯出一抹笑意:“孟兄難得來一次西蜀,下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下官略盡心意,還請公子收下。”
軒轅見群官探頭探腦,伸手把顧秉拉進艙內。
“時候還早,勉之再陪朕說說體己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