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起身,看著禦苑中含苞的梅花,想起那日在顧秉家嚐到的暗香粥來:“哦?”
“臣此計,叫做敲山震虎。”
軒轅沒有回頭:“伯鳴每每和朕心意相通,朕心甚慰。朕覺得若避免反複,應從薊北和朝廷兩麵同時下手。”
周玦點頭,眼圈下方有青黑的痕跡:“陛下英明,臣亦是如此謀劃的。臣以為,對付薊北那裏,我們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們讒害了一個刺史,我們便想辦法暗算現在的刺史,然後再派個我們的人過去。若是他們不動聲色,可以收集證據,以罪削藩;若是打草驚蛇,他們提前動作,那我們便正好借勢,興兵討伐。”
伸手折下一枝梅花,軒轅懶懶問道:“若是起兵,伯鳴覺得朝廷有幾分勝算?”
周玦猶豫了下:“那要看隴西和臨淄那邊的態度了。”
軒轅不置可否:“好吧,先暫時這麼定了,之後的事情,再同他們細細商量。”看周玦,表情有些陰沉:“朝廷這邊呢?你覺得和燕王勾結的權貴,到底是誰?”
周玦看他,神情也有些變幻莫測:“關鍵不在於是誰,而在於陛下希望是誰?”
軒轅把手上那枝白梅遞給安義,囑咐他插起來:“聰明。”
顧秉回到大理寺,極其匆忙地處理了公務,便去看小太子。
軒轅冕用一種很古怪的姿勢坐在那裏,提著筆,在生宣上一筆一劃地臨摹著什麼。
顧秉看了眼,有些驚訝,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喜歡行草?”
軒轅冕看到他,眼睛亮了亮,矜持道:“師傅說了,陛下善飛白書,所以孤也要練行草。”
顧秉留意到他沒有稱父皇,想必還在生氣,笑了笑坐到他旁邊:“草書太難了,殿下還小,應該從楷書練起。”
軒轅冕放下筆,輕輕道:“其實孤不想練字,孤隻想玩。”
顧秉還是頭一次聽見別人這麼毫不避諱地講這麼不思進取的話,但想到太子隻六歲,喜愛玩鬧本就是孩童天性,便強把心頭的不適壓下來。
“為何?”顧秉邊幫他磨著墨邊問道。
軒轅冕再次運筆,許是因為功力太淺,年紀太小,硬是把肆意狂草寫得如同扭曲爬蛇一般。
“孤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就算不死,練不練,像不像也無關緊要吧。誰會在意”
顧秉哽住,輕輕包住他的小手,帶著他一筆一劃地寫:“寫字就和做人一樣,一是要勤勉,若是覺得枯燥便時時偷懶,別說練字,做什麼都做不好;二是身和心必須要正,行端坐正,字才會方直好看,而心正了,手也就穩了;三是要學會權衡,靈活機變,收放疏密,落筆前就要心中有數,若是與計劃有差,便能及時查缺補漏。”見軒轅冕聽的認真,顧秉笑笑,補充道:“最後一點,也是我覺得最重要的一點,適當的臨摹是對的,但是任何事情都要從最簡單的學起做起,若是好高騖遠,最後可能就什麼做不成了。”
軒轅冕抬頭看他:“其實孤不喜歡草書,看起來亂亂的。孤能學其他的麼?”
顧秉笑得溫和:“當然可以啊,你這麼大的孩子,又這麼乖,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的。”
軒轅冕眼睛亮亮的:“若是孤能長大,是不是就不行了?”
顧秉忍不住把他抱到腿上:“這世上呢,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沒有人可以為所欲為的。”
軒轅冕撇撇嘴角,那樣子像極了私下的軒轅:“那顧大人你呢?聽說你是個大官,父皇還很喜歡你,你有想要卻沒有的東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