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接過,看了看:“太繁瑣了。和顧秉說,儀式去掉一半。”
朔風獵獵,戰鼓擂擂。
德勝門之外,浩浩蕩蕩的軍隊整裝肅列,一眼看不到盡頭。“殉陣”和“胙肉”被顧秉省去,赫連杵率諸位將領不厭其煩地完成繁雜的祭祀儀式,後土,神州,嶽鎮,海瀆,源川等等,還有陰山神,長白山神,祁連山神,黃河神,淮河神,海河神,希望這些大軍即將經過的山川神能夠護佑天氣,賜予運氣和勝利。
顧秉站在趙子熙之後,秦泱之前,眯著眼睛看著眾人豎起牙旗,巫祝們跳起祈福的樂舞。在隆隆的大護曲聲中,秦泱低聲問顧秉:“糧草可有十全把握?”顧秉向後側了側身:“年景不好,稅賦不如往年,但大軍三個月的糧草肯定不成問題,之後的,便要再籌措了。”
秦泱皺眉:“三個月?之後臨淄王的軍隊也要遠征,這有點捉襟見肘。”
顧秉輕聲道:“臨淄王不日將率大軍來京,禮部又有的忙了。”
秦泱歎口氣:“若是陛下帶我去出征便好了,省的留在京中焦頭爛額。”
趙子熙回頭,冷冷看了他們一眼,二人苦笑對視,識相住嘴。
有人開始宰殺牛、羊、豬,以太牢禮祭旗。顧秉看著鮮血流了一地,閉上眼睛。
不一會,有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顧秉抬眼,看見玄衣黑甲軒轅立在一輛黑金戰車上,身著鷹首鎧甲的武士駕著紅鬃白馬,停在廣場中央。不知從哪裏,禮官放出一頭身形碩大的雄鹿,軒轅手拉長弓,連放數箭,那麋鹿便哀鳴倒地。有謁者把麋鹿拖走,軒轅沒有下車,目視著兵部尚書為大將軍赫連杵授予節鉞。
顧秉鬆了口氣,跟著長長的隊伍出了城門,為他們的陛下送行。在百官之後,還有翹首觀望的黎民百姓,在漫長的隊伍之中,有他們的父兄或是情郎。不知道是誰起的頭,人群中開始彌漫哀戚的悲聲,甚至有幾個膽大的,索性哼唱起陽關來。
軒轅下了馬車,站在出征隊伍之首,按照原先的安排,是要由中書令黃雍為他折柳送行。
斷斷續續的陽關讓幾個臣子都忍不住落下淚來,顧秉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想起前程難料的戰事,還有將赴險境的同僚,心中也是陣陣酸楚,夾雜著狂亂的恐慌。
可群臣裏最不能慌亂的,便是他。
禮部侍郎疾走幾步,到了他們這裏:“趙大人,黃大人身體不適,已經先行回去了。你品秩最高,不如你來為聖上敬酒吧。”
趙子熙的眉頭跳了跳,幹脆利落地答道:“不去。”
禮部侍郎臉色僵了僵,繼續遊說道:“趙大人,這可是難得的榮寵,群臣之中隻有趙大人最為德高望重,堪當此大任,你看大家都在等著。趙大人,你看......”
趙子熙看了眼軒轅,淡淡道:“我不去,讓顧秉去。”禮部侍郎霎時可憐兮兮地把目光投向顧秉。
顧秉壓低聲音:“趙兄,以大局為重。”
趙子熙直視顧秉,意義不明道:“本官私以為,若是由顧大人去進上這杯送行酒,折上這支灞橋柳,聖心才會大悅,士氣方會高漲啊。”
顧秉還想推辭,就看見軒轅看過來,挺直的背影看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有了幾分淒涼的意味。顧秉本就心中難受,這下子更是愁腸百結,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盡數咽了下去。
顧秉在群臣的注視中走向煙柳淒淒的灞橋,挑了最是青翠可人的一枝折了下來,緩步向軒轅走去。
禮部侍郎端上兩杯踐行酒,顧秉用柳梢蘸了蘸,滴在軒轅的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