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秉抬眼看他,眼神如古井般沉寂:“秦兄,我以為此事,還是再等一等罷。第一,還沒有確切的消息證實陛下已經不在了,或者北征大軍已遭潰敗;第二,就算陛下真的遇到什麼不測,中樞五人還缺周玦周大人,而且需要和其他宗親商討,並不是在座諸位就可以定下的;第三,”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用詞,“也算是最重要的一點,若是北征大軍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恐怕我們先要決定的是如何應付外敵,而不是迎立新君。”

他這一番話,也算是有理有據有節,趙子熙在心中暗暗稱是,卻礙於資曆,不能第一個表態。

秦泱看向黃雍,黃雍也注視著他,一時間,氣氛有幾分詭異。

黃雍終於歎了口氣:“陛下出征前,曾和老臣透過底,中樞眾人中怕是有奸細。老臣雖是久久不願相信,但為江山社稷依然還是忍痛做了一番猜測。周玦和趙子熙是老夫看著長大的,又是陛下姻親,榮損與共。”他已有些渾濁的老眼掃過秦泱和顧秉。

“二位出身寒門,又後入東宮,並不是老夫不相信二位的為人,隻是......”

秦泱微微一笑:“下官知道,隻是我二人的官階和職權,確實惹人誤會。”

黃雍看顧秉,顧秉卻依然渾渾噩噩,仿佛還在夢中一般。黃雍搖搖頭,繼續道:“實不相瞞,老夫當時猜的是你,顧大人。”

顧秉抬眼,迎上黃雍抱歉的眼光,笑了,冷如同山中白雪,又暖如三月朝陽。

“顧秉才學鄙薄,能到今日之地位本就僥幸,黃閣老的懷疑不無道理。”

秦泱看顧秉的眼神有些複雜,仿佛在疑惑為何顧秉不為自己辯解。

趙子熙感到再無可能置身事外,不禁皺眉道:“朝廷嚴禁結黨,可我們現在做的,和私結朋黨又有什麼區別?我是真的不喜歡這種事情。”

可黃雍隻定定地看著他,眼中的逼迫意味不言而喻。

長歎一聲,趙子熙起身,坐到顧秉身旁:“世上沒有那麼嘔心瀝血,百死不悔的奸細。”

一時間,空蕩的宮室之中,四位重臣兩兩對坐,又成僵持之勢。

顧秉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為東宮諸人的猜疑辛酸,還是該為趙子熙的交淺言深而欣慰。

“朕,信顧秉。”

一個絕無可能出現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黃雍和趙子熙都驚慌起身,而秦泱坐在椅子上,如被驚雷劈中。

顧秉呆呆地看著軒轅,腿軟得根本站不起來,更早已忘了還要起身行禮。

軒轅風塵仆仆,仍著一身戎裝,連月征戰,黑瘦了不少,人也略顯疲態,隻一雙鳳眼依然剪水含波,如同朗星。

他揮了揮手,便有衛士退出門去,在宮外警戒。

軒轅不急不慢地走到秦泱麵前,淡淡道:“既然是突厥王子,便不用多禮了。朕受不起。”

秦泱似乎已經平複過來,緩緩起身,神情倔傲。

他默然看軒轅:“陛下知道了?想不到顧秉的消息遞得那麼快。”

軒轅搖搖頭:“其實是朕告訴顧秉的。”

秦泱有些譏諷地笑笑,重新坐下來:“陛下鞍馬勞頓,此事一時半會怕是說不完的,不如坐下慢慢說吧。”見軒轅坐下,他抿了口茶,問道:“看來咄羅徳失手了?”

軒轅笑道:“朕一開始便知道他有問題,甚至遠在懷疑你之前。”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網⑨提⑨供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秦泱點頭:“那個蠢材,想來是露出了許多破綻。那,你們又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