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鳳姐兒此時卻是真慌了。
雖說認下此事,必將使賈家王家聲名盡毀。
但若不認此事,門外三百多個怨民,那個不來火吃了她們,何況剛才就打進了榮禧堂。
民怨沸騰,誰擔得起。
大家大族雖然厲害,可誰願意為了一婦人,去迎接沸騰的民怨。
何況她昨日的確去了小花枝巷,這火也是自尤二姐之院起。
若說與她無關,鳳姐兒自己都不信了。
而正是這時,突然又擠進來七八個官差,其中一人捧著兩三個火燒過的碎陶罐。
其中一個老者還在氣惱的喊道:
“榮國府,你們天理不容!”
說著,這老者看見賈母等人,便拿著一個陶罐,和一個燒了一半,燒的扭曲的腰牌,舉到賈母麵前,怒道:
“你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這是你們榮國府的腰牌,這是火起之處留下的碎陶罐,這天幹氣燥之時,你們怕點不著火,你們這殺天刀的竟然還砸火油!”
老者說著,仰天長嘯一聲,高舉著雙手給眾人都看了一遍,隻氣衝衝的罵道:
“你們這些黑心窩子的權貴,你們仗勢欺人,夜裏縱火,還不肯交出主犯,我告訴你們,我們已經一窮二白了,但我們還有這條命!你們不交人,不賠錢,我們這些老骨頭,今日便都撞死在你們榮國府的大門前,管叫世人都看清你們這些惡人!”
賈母早已淚流滿麵,而王夫人已經哭著在鳳姐兒身上錘了幾下,哭罵道:
“你便是再妒再怨,你叫人去打一打鬧一鬧也就罷了,你做什麼讓人去放火,做這傷天害理的事,誰救得了你!”
鳳姐兒越發委屈起來,哭道:“此事確確與我無關,非是我所為。”
王夫人聞言,指著那老者手裏的東西說道:
“那還能有誰?那可是咱們家的腰牌,除了你,還有誰知道小花枝巷的事!你怎麼能這樣糊塗,你便是心裏有怒,也能來和我們說,何必做出這樣的事來,害人又害己!”
而鳳姐兒見王夫人這樣說,怎不知王夫人已經認定了是她,又見賈母等人一個個都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更知道所有人也當是她做的。
可這事的確不是她做的。
鳳姐兒一時委屈的真真是柔腸寸斷。
可她無論將求助的眼神看向誰,可目光所遇,未有一人眼神關切與她對視。
所有人都忙著去應付差吏,與評事官交涉。
忙著給榮國府脫罪,甚至詢問,如果把她交出去,會如何。
鳳姐兒從未如此難受過。
但沒有人想放過她,一件件證據送進來,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她。
甚至有小丫頭跑出來,說昨晚上瞧見平兒出去。
一樁樁,一件件……
鳳姐兒看著又要捶她的王夫人,看看淚流滿麵的卻無法為她辯解的賈母,終於硬撐不住,昏了過去。
而事情是未曾罷休的。
評事官不依不饒,賈母執意不肯放人。
榮國府門外人山人海。
那些被火燒了家業的苦主一直來鬧,不少年少的文士聽聞此事,或一腔熱血,為民而來。
或為沽名釣譽,紛紛前來責罵榮國府。
或見旁人來,便也跟著來起哄。
一時間,本就名聲不好的榮國府再次名聲臭大街了。
而大理寺處,大理寺寺卿連忙向宣皇請旨。
無數奏折如同滿天的雪花,紛紛飛到宣皇的桌案上。
榮國府本就被踢出文官集團,如今更是被千夫所指。
好在宣皇為顯寬仁,著令榮國府暫且收留受災苦主,重建小花枝巷,並捋了王熙鳳的誥命夫人身份。
榮國府賈赦才被降爵,如今又降。
賈赦惱的不行。
以父之名,寫了休書,以無後、善妒、禍家為由,硬替賈璉休了鳳姐兒。
可憐鳳姐兒人還未醒,就連夜被攆了出去。
連剩下的嫁妝也全被榮國府拿來賠苦主了。
而王家聽聞王熙鳳因此事被休,惱她自己善妒,反給整個王家的女孩兒都蒙上一層善妒之名,怎肯收留她。
幸而賈母心中憐惜,又見平兒願隨著鳳姐兒一徑去了。
賈母便安排人,讓平兒照顧著鳳姐兒,將她們二人都送往金陵老家去,想著金陵那邊,無人知曉京中之事,也無人給鳳姐兒臉色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