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所有出沒的怪獸都怕他這頭駮。
桑菟之仰望著逃走的鬿雀,那是一種吃人的猛禽,在他哨聲下也快速飛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掌紋清晰,沒有一點與眾不同,但掌紋下流動的血卻是如此不同,令怪獸恐懼。
莫明紫死了。
說實話他並沒有覺得很奇怪,像明紫那樣做不成猛獸也做不成人的馬腹,成長到必須吃人的那一步的時候,就是死亡的時候吧?如果明紫還會說話,想必會說在山澗裏吃魚的日子更加快樂。
明紫他……隻有猛獸的身體,沒有猛獸的心,所以是活不下去的。
我呢?
駮也是一種猛獸。
幸好我還有八分之七是人,不需要那種本能……
“小桑。”顧綠章靜靜地站在他身後,“在想什麼?”
他沒回頭,站在那裏笑,“沒什麼。”
“晚上鳳扆說小薇放他假,他想去一趟你家。”她溫柔地說。
“我不鎖門。”桑菟之回頭,“最近奇怪的東西好像更多了,報紙上說昨天公園裏有一隻紅頭的狼,咬傷了小孩子。”望了一眼天空,“今天是一隻鳥。”
“我家裏前天早上發現了一些奇怪的腳印,”她平靜地說,彎腰從地上拾起一片落葉,“牛的腳印。”
“紅頭的狼叫‘猲狙’,今天的鳥叫‘鬿雀’,你家的牛大概就是‘諸懷’。”桑菟之笑笑說,“都是吃人的猛獸,看來它們都是針對著你來……很想吃了你。”《山海經。東山經》有雲:“有獸焉,其狀如狼,赤首鼠目,其音如豚,名曰猲狙,是食人。有鳥焉,其狀如雞而白首,鼠足而虎爪,其名曰鬿雀,亦食人。”《山海經。北山經》有雲:“有獸焉,其狀如牛,而四角、人目、彘耳,其名曰諸懷,其音如鳴雁,是食人。”
“如果沒有在小薇那裏遇到九尾狐,沒有看到明紫死……我永遠都不會相信,這些怪獸真的存在。”她輕聲說,落葉自指尖輕飄飄落下,拾起,本就是為了落下。
“打算怎麼辦?”
“它們不會再吃我爸爸媽媽,爸爸媽媽身上有馬腹的氣息,隻不過想吃我罷了。”她微笑,“如果有一天真的逃不掉,那就讓它吃了我吧,如果一切都能平息的話。”
他的眼睛在笑,笑得有些耀眼,“如果國雪在的話,你會這樣說?”
她的確是怔住了,甚至怔了很久。
小桑……
“也……許……”她蹲下`身,最後坐在草地上,望著天空,“不,如果國雪還在的話,我真的不會這樣說。”
“那你姑且當他還活著。”桑菟之彎腰手指觸到她的發梢,她本能地微微往後一閃。
他的手指隨之停住,“你頭發上有花辦……”
“啊……對不起。”她往後坐了一點。
第一次意識到,在綠章眼裏,他並不是一個女孩。
他是一個男生,不管他曾經多想變成一個女孩,但他是一個男生。
她往後坐了一點。五月天的青草地上,她穿的裙子也是青色的,覆到膝蓋,一雙皮鞋扣上係著褐色的帶子,長發垂到胸`前,也微微泛著褐色光澤。緩緩抬起頭來,那雙溫柔清澈的眼睛,眼瞳深處特別黑,周圍卻依然微微有些褐色,那褐色清澈透明如水晶,甚至溫柔到介於深褐與隱約的墨綠之間。
他從沒注意過,綠章的眼神一直如此澄澈認真,還有……
她是一個溫柔秀雅的女生,有些時候……充滿精致矜持的女性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