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的晚鍾已經敲響,意味著關門的時候到了。

人卻還沒有找到。

寺廟裏香燭的味道漸漸散去,夏航在廟裏漫無目的地亂逛,走遍了任何林放可能會停留的地方。

從遠處看那些在暮色裏逐漸模糊的臉,用力喊了兩聲“林放”,忽然覺得這個舉動奇傻無比,最後的鍾聲響過後,夏航也隻能隨著稀少的人流湧出門口。

可是,林放卻已經在寺廟門口站了近半個小時,與其自己亂走,不如等夏航一出來就能和自己會合,沒想到的是夏航遲遲不肯出來。

就在快要踏出廟門的那瞬間,夏航突然轉身朝廟裏奔去,大殿裏的暗處還有未燃盡的香火閃閃爍爍,織成光與影的交錯。

手臂猛地被人狠拽了把,一個遲疑,廟門在眼前緩緩關閉,想甩開手臂上的壓力,但好像被人用全身力氣壓製下來。

夏航氣急敗壞地張口想罵人,似乎,在染紅的暮色中,一呼一吸被突兀地放大,這一刻,想說的話,想做的事,都隨著紊亂的呼吸消失在無邊無垠的空氣中。

林放沒想過會見到這樣的夏航,脆弱而又無助,看著他呆站在寺廟門前,嘴唇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林放試著慢慢靠近他,轉眼就落入一雙有力的臂膀。

夏航把下巴靠在林放的頭上,幾乎快要控製不住的激動撥撩得心髒隱隱作痛,手更用力地摟緊懷裏的人。

頭被壓在夏航心髒的位置,聽他喃喃地哽咽,“不要看,不要看……”

立刻就能感覺出夏航的顫唞,盡管周遭的人紛紛拋來奇怪的眼神,但都不重要了。

有時百轉千回尋找的幸福,到頭來發現不過是身邊一個微小的擁抱。

有人說,高考就是要把習題做到想吐的程度,把麵包和牛奶吃到想吐的程度,把各式各樣保健品的功能聽到想吐的程度。

三天後就是高考的日子,夏航坐在林放家後院,攤開數學筆記,皺眉道,“我靠,S中的數學題目也太難了吧,掃一眼我都沒一個會做的,對了,林放,你高考填什麽學校?”

林放放下詞彙手冊,隨手在紙上寫了一個學校名。

“H理工?”夏航先是一愣,盯著白紙上的黑字,不可置信地問道,“以你的水平怎麽會去H理工?”

確實,在本市比H理工有名的學校有太多太多,甚至隻是一本中被各大名校光環掩蓋的一所大學。林放斜眼睨著夏航重新拿起筆記在上麵寫滿公式,勾起嘴角,笑得像隻狐狸。

林放想起,某個下午班主任曾語重心長道,“林放,你的情況特殊,恐怕……”

並不是不想上名校,而是不能上。這樣的事情經曆到麻木,林放逆來順受慣了,隔天就申請修改誌願改填了H理工。

林頤文怕兒子想不開,主動開導,“那些名校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不收就不收,反正H理工也是一本,好好讀書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話雖如此,可林放還是看到了爸爸笑得勉強的嘴角,難過的不光是自己,還有爸爸。

正式高考的那天,考場外的家長人山人海,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提前守在考場前等待開門,出租車一輛接一輛停靠在附近兩條馬路上,連交警也破天荒允許“闖紅燈”這種平日裏絕對會罰款扣分的行為,名曰“一切為了高考”。

在校門前夏航緊緊握住林放的手,“這次可不能再丟了。”

同時,林放一遍又一遍檢查兩人的準考證,文具用品是否帶全,從口袋裏掏出小瓶臨走時爸爸硬塞給自己的風油精遞給夏航。

“你還是自己拿著吧,我們男人不需要這種娘們似的東西。”夏航不屑一顧地撇撇嘴。

陽光熱辣,才站一小會,每個人都汗流浹背地拿著手邊的東西扇風,林放想了想,還是偷偷把風油精藏在夏航的鉛筆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