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有功夫喝茶?!哎呦我的先生,我的佛爺祖宗了!”
徐思捷的目光茫然地掃過梁函,好像完全不明白他一個人在那上躥下跳幹什麼。
冉清桓深深地吸了口茶香氣,享受似的眯起眼睛,嘴裏吐出的話卻讓梁函險些一頭栽在地上,他說道:“援軍?沒有援軍。”
梁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冉清桓忍不住搖搖頭:“梁小牛啊梁小牛,我平日裏說你你都當成耳旁風,動動你脖子上頂得肉球行不行?小徐,告訴他為什麼。”
“哦——”徐思捷點點頭,不緊不慢地道,“今日蠻子們撤得比往日容易了些。”
梁函瞪著他:“所以?”
“嗯?”徐思捷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所以什麼呀?”
梁函好懸沒背過氣去,隻聽冉清桓嗤笑一聲:“小徐,說你多少遍了,對他這麼笨的人,說話要有重點——你也說了塔裏木裏那幫人是野狼群,有機會就不放過,我問你,看出什麼來了麼?”
梁函老老實實地搖搖頭,冉清桓翻了個白眼:“不成器!蠻子們也到強弩之末了。”
梁函苦著臉:“沒看出來,蠻子們末不末無所謂,問題是援軍不來,他們就算是弱弩之末,咱也頂不住啊!”
“這仗不能再拖下去了,”冉清桓啜了口茶水,慢慢地咽下去,這才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說,我怎麼會為了一個雁不歸放棄這次完全吃掉蠻子的機會?”
梁函腦子急轉:“先生的意思是,援軍不過來,是要趁著我們牽製蠻子主力的時候,繞到相對薄弱的後邊去?”
冉清桓吹開茶葉末,咕嘟了一句:“還不算傻透了。”
梁函撲上前去,恨不得拽著冉清桓的褲腿一通猛搖:“先生啊,老大啊,將軍啊,我不算傻透,那塔什麼奇的也沒傻透啊,老小子比黃鼠狼還滑溜,能由著你繞到他後邊去?要是能繞我們早不就繞了?用得著年年在這蹲著麼?”
冉清桓笑了笑,衝他擺擺手:“算了,跟你解釋不清楚,你就等著見習吧。”
梁函莫名其妙地被轟了出來,心裏愈加七上八下了。這屋裏,徐思捷頓了頓,卻忍不住問了一句:“先生,其實吧……”他說到這就沒後話了,一雙柳葉似的細長眼瞅著冉清桓。
“嗯?”
徐思捷想了想,說道:“先生,我覺得塔裏木裏不是很容易上當的人。”
冉清桓肯定地點點頭:“我也覺得。”他帶著笑意看著這手下最大智若愚的孩子,“但是你能不能一氣把話說完了?”
徐思捷看著他,常年呆呆的臉上終於微微露出些不讚同的表情:“所以我覺得你要以身犯險。”
冉清桓皺皺眉,放下茶碗:“話不能這麼說,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老婆套不著流氓……這句話你聽說過沒有?”
徐思捷想了想:“聽說過前半句。”孩子真實在。
冉清桓揉揉他的頭發,就像他還很小的時候那樣:“聽說過半句就行,你記著,我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做的事,必然都是值得的。”
他說完便走了出去,在太陽下伸了個懶腰,一沒留神牽扯到肩膀上的傷口,呲了一下牙,隨即卻笑了。
徐思捷顯示有些呆愣地坐在原位,慢慢地,眉頭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
第六十七章 最後的忠誠
冉清桓從來不是好相與的,塔裏木裏再清楚不過,這是他進軍中原最大的敵人,他相信,隻要打敗了這個人,便再沒有誰能夠阻止他野心的道路。
兵者,以正合,以奇勝。
他仔仔細細地將冉清桓曆經的大小戰役全部都研究過,這個人的用兵風格前後有很大的差別,他年輕的時候,習慣於中軍指揮,幾乎不怎麼會身先士卒,上不得台麵的手段很多,落雪關一戰,西戎一戰,他曾經做到了兵不血刃。
然而到廣澤三年和白赤兩旗對陣的時候,卻讓人看到,原來這個男人也是能打硬仗的,而從那之後,他在錦陽掃流寇也好,在南疆平叛也好,風格都似乎由詭異變成了彪悍,這曾經讓塔裏木裏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真正交起手來,塔裏木裏才忽然間覺得自己有些明白起這個男人來,明白起為什麼當初中原人要送他一個神鬼莫測的名號。
這絕不是誇張。
現在冉清桓緊閉城門,一直硬[tǐng],說沒有詐,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這麼長時間了,江寧和梁長鳴去了哪裏?為什麼大景軍應該有的援軍遲遲不到?
這些問題塔裏木裏覺得答案簡直不言而喻,自己這次讓冉清桓吃了個暗虧,主力傾巢出動將他困在雁不歸,卻也留了個不小的破綻,就是將自己的後背空給了整個草原。
如果冉清桓真的看不清這個機會,那他也就不是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絕世名將了。
塔裏木裏奸猾得很,身後一直留著“眼睛”,這邊攻城攻得緊,但後邊一有風吹草動,也立刻能機動撤離,便是圍不住冉清桓,以後自然有機會一決勝負,絕不會為了這一時而壞了大局。他這種人在戰場上是最難纏的對手,你永遠也不要指望他頭腦一熱自己跳坑裏,哪怕那坑挖得再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