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眼簾,眸中有些霧氣,片刻散開來,幹淨透徹,泛著幾分清冷。
身上的嫁衣髒亂不堪,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婚禮時踩破的裙裾散在一邊,身上被穆綿抽破的地方染了血漬,和著血結了痂,貼在身上。
蘇晚突然想到娘與她說這嫁衣如何難得,如何稀貴。原來,再貴重的東西落在了塵埃裏,也隻有任人踐踏的份。
雙手雙腳早已麻木,沒有力氣移動丁點。被長鞭抽打過的地方從火辣辣的疼到一陣陣的痛,胃中翻滾叫囂到沒了知覺,腦袋亦是昏昏沉沉。這種情況若是在前幾日,蘇晚定是閉上眼睡了,睡著了便不會疼不會痛不會暈了。
可今日,盡管眼皮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渙散,蘇晚不想睡。她有感覺,隻要她睡著,便再也不會醒來了。
昨夜穆綿說她大哥去了宮裏五日,可見自己至少在這裏呆了五日。五日未進食,隻喝了幾碗水,蘇晚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或許,就快死了吧……
死是什麼滋味?
每每想到,蘇晚隻覺得很冷,卻不怕。不怕死,卻不想死,昨夜迷糊中,她好似在夢裏看見其他顏色了,點點滴滴的玄黑色,急雨般打在夢裏那一片雪白上,突然被一塊亮紫色掃了去,她便驚醒了,再不敢睡去。
蘇晚想著,她從醒來到如今,不超過半月時間,若就此死了,她這一生居然不足半月,有點不甘心了,所以她不能再睡了。她怎能這般容易的死掉?活下去,不管他救還是自救。
小門正在此時“嘎吱”一聲打開,蘇晚忙抬眼,見到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白白嫩嫩的,眼睛挺大,水汪汪的,對上她的眼,詫異地動了動唇,卻沒發出聲音,垂下眼皮,端著手裏的菜盤到她跟前放下。
菜盤裏放了些白粥,一碗水,還有三個白麵饅頭。
“給我送水的人是你?”
見那孩子轉身欲走,蘇晚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忙開口喚住,隻是一句簡單的話,卻是支離破碎。
孩子停下腳,轉過身來,兩條稀鬆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點了點頭。
“謝謝。”蘇晚突然不知該與這孩子說點什麼,澀澀地笑了笑。
“想用笑來討好我麼?”孩子突然開口,聲音響亮清脆,帶著些許挑釁:“都這麼難看了,還以為你對我笑就能哄我開心了?”
蘇晚怔住,茫然看著那孩子。
“色 色長大了!不是孩子了!沒那麼好哄了!”
孩子瞪了一眼蘇晚,轉個身快步離開,到了門口又突然停下,回頭掃了一眼剛剛放在地上的菜盤,懊惱地看了看蘇晚身上的傷,跺了跺腳又走回來,到了蘇晚身邊傾下`身子,雙手繞到蘇晚背後。
“色 色?”蘇晚試探地喊了一聲。
穆色拿著匕首,利落地割斷綁住蘇晚雙手的繩子,見她的手仍是不能動彈,輕輕握住一隻,慢慢牽回前麵,還替她按捏了兩把。
“你……”穆色見那手還是沒有反應,瞥了一眼蘇晚,幹脆坐在地上,將她另一隻手也掰了過來,一起按捏著,問道:“你真的是晚姐姐?”
蘇晚心頭一驚,又是晚姐姐,昨夜穆綿便是這麼喚她,這個色 色,也是“認識”自己麼?
穆色的兩眼本就水汪汪的,此時看著蘇晚,更是浮起層層水汽,那水滴好似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蘇晚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說她是?她完全不認識這孩子。說她不是?他們都表現出與自己極為熟絡的模樣,好似,是自己忘記他們了……
“吃吧。”穆色見蘇晚的手終是可以動了,卻是不停顫唞,幹脆拿起菜盤裏的白粥,舀了一勺送在蘇晚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