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蘇晚隨著男子的指點在一處榻邊坐下,總算鬆了口氣。

男子在她對麵落座,未多遲疑便欲替蘇晚拿脈。

蘇晚一怔,略驚詫道:“公子……便是大夫?”

男子對這反映早習以為常,笑得更歡,點頭道:“這穀中隻有我一人而已,當然也隻有我是大夫了。”

蘇晚忍不住又想打量他一次,粗看他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怕是比自己還要年輕。如此年紀竟是聲名遠播的神醫,不免讓人刮目,又覺得那種打量太不禮貌,便垂下眼,任他把脈。

男子的手指很軟,帶著蘊暖,貼在手腕上像溫軟的水輕輕滑過。蘇晚半抬著眼打量他,溫煦的麵,此時格外認真,眉頭微微擰著,漆黑的眸子裏如平靜的湖麵,沒有多少情感,隻讓人覺得清新。

“姑娘的毒……無解……”男子放下蘇晚的手,極慎重地說道。

蘇晚的身子一抖,隨即笑道:“那便罷了。”

“若姑娘有閑時在穀內靜養,我可保姑娘兩年性命。姑娘這一身傷,倒是可以痊愈,麵容,可恢複到七八層,至於武GONG,不在我醫術範疇內。還有……”男子看著蘇晚,眸光變得複雜起來,仍是淡淡笑著,“姑娘失憶過兩次,一次是刺激太大,一次是被人為用藥,可想恢複?”

蘇晚眼神驀地亂了,在將軍府裏發生過的事,穆旬清,穆色,穆綿,風幽,像是一個個浮現在眼前,又似被風一刮即散。

“姑娘怕是不想吧,否則此時該記起來了。”男子起身,淨白的袍子直直垂下。他轉了個身到桌邊,提筆開始寫藥方。

蘇晚垂首,那段記憶,從最初的無所謂,到後來迫切地想記起,到現在的抵觸……她笑了笑,“順其自然吧。”

男子抬首看了她一眼,“強行用藥恢複記憶,恐怕對大腦有損,再加上你潛意識裏的抵抗,若是出了差錯,後果不堪設想。既然姑娘本就不太想記起,放棄如何?”

蘇晚瞥眼看向前院,葡萄架子上的葉子綠地沁心。

“一切依公子所言。隻是,我若在此久居,可會打擾到公子?”蘇晚收回眼神,坦然問道。

男子笑著指了指左麵的廂房,“姑娘既來此處求醫,在下必竭力而為。你若不嫌棄,便住在那間房裏。你的身子,至少得調養半年方可痊愈。”

蘇晚忙站起身,竭誠行了一個禮,“公子大恩,蘇……”蘇晚頓了頓,道,“晚娘無以為謝,公子且受晚娘一禮。”

“晚娘?”男子笑起來,聲音清潤,好奇道,“姑娘……呃,晚娘竟已成婚?我見你未挽發髻,是以……”

“不知如何稱呼公子?”男子的話停下來,蘇晚不否定也不肯定,“蘇晚”已在護城河隨著大石溺死,宛輕塵隨著飄零的記憶消散,楚若……也隨著那記憶埋葬吧。

從今往後,她是全新的晚娘,隻想過安靜平淡的生活,了此餘生。

男子聽了蘇晚的問話,笑容好似山穀裏的淨風,眸子亮如磷光,“我?我叫季一。”

第二十八章

這山穀裏四季如春,還真是被雲宸說準了。蘇晚初來時正是五月下旬,依著南方的天來看,該是有些悶熱了。可眼見一月將過,穀中仍舊清爽,穀外那棵大槐樹,枝葉愈盛,花開似錦。

蘇晚從後山的溫泉裏起身,挽起柔韌的長發,不由地打量了一眼身上的傷。半月前傷口完全愈合,季一便讓她來這後山溫泉。溫泉水是活性水,每次過來都有不同的藥材,一日泡上兩次,結痂的疤慢慢開始脫落,體內氣息也比原來平穩許多。

蘇晚換好紗衣,俯著身子用手編的木撈子一點點撈起溫泉裏的藥材。雖說季一脾氣極為溫和,待人更是頂好,前些日子她幾乎不能動彈,著實是麻煩他了,如今身子恢複一些,她便盡量多做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