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車後座上，短袖白襯衫早就被汗水打濕了，他根本顧不上。初次練攤兒的興奮感席卷了全身，他甚至想學著真正練攤兒的要大聲吆喝幾下，還沒等張嘴呢，蔣宏偉和常勝利嬉皮笑臉地出現在他眼前。
“哥兒們，你真行，咱們佩服。賣了不少了吧？我倆一早就來了，在商場裏看你老半天，光顧著收錢了，沒發現我倆吧？”蔣宏偉笑嘻嘻地說。
“一邊兒涼快去，誰跟你倆是哥兒們了？你倆哪兒的，別耽誤我做生意。”馬青牛烘烘地扒拉著倆人。
“別翻臉，哥兒們知錯了，來棵煙，勝利，給點上。”蔣宏偉不以為意，繼續套近乎。
常勝利掏出火給馬青點煙，蔣宏偉開始招呼路人。
“您別走啊，看看咱這吊襪帶，大姐您見過嗎？來兩條，不貴，才十塊錢。”
馬青打斷了蔣宏偉的吆喝：“瞧你這架式，這打扮，明著告訴女同誌這就是一個典型的小流氓，誰還敢過來買呀？想過來和我一起賣，你倆得回去把衣服換了，你們瞅瞅我，多正經的打扮，良民大大的！”
馬青今天還真是沒穿大襠褲和片兒鞋，穿的是過年時的牛仔褲和黑皮鞋。
正說著，有倆女的過來蹲下挑襪子，馬青對蔣宏偉說：“你倆別閑著，回去把衣服換了，順便到我家再取點貨，給，這是我家鑰匙，東西在我床下呢，別讓我爸看見！”
…… ……
中午的時候，三個人破例來到一家像樣的飯店，點了幾個炒菜，每人還要了一瓶啤酒，在酒桌上互相吹捧，都覺著這是他們出生以來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我們掙錢了，光明正大，正經的勞動所得，理直氣壯啊！”蔣宏偉說。
“誰說不是，推土機零件的錢我一分都沒敢花，來路不正，花著害怕。現在多好，拿自己掙的錢下飯店喝啤酒，心安理得，舒坦！”馬青說。
“偉哥，有個老大做哥哥就是牛，能弄到緊俏貨，賺錢真容易！”常勝利說。
“牛什麼？你沒見大平讓他賣東西時他那表情，都不敢接話，還是我多問了一句，哎，偉哥，你是不是也怕你哥哥讓你賣犯法的玩意兒？”馬青笑嘻嘻地看著蔣宏偉。
蔣宏偉漲紅了臉，想反駁什麼，但還是沒張開嘴，隻好喝了一大口啤酒，急了點，嗆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馬青接著調侃他：“我們的蔣宏偉同誌能夠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是一個好同誌，希望今後你能勇於改正，重新回到革命隊伍當中來。來，為了對蔣宏偉同誌及時的挽救和幫助取得成功，幹了這一杯！”
常勝利也跟著起哄：“偉哥，千萬別喪失對革命的信心，來，我給你滿上，兄弟們幹了，你就還是我們隊伍中的一員。”
蔣宏偉都快哭了。
多少年後，三個人再次來到這家飯店，坐在這裏回憶往事的時候。飯店地址還沒變，隻是重新裝潢過多次，老板也換過好幾茬了，那些舊貌隻能在記憶裏重現。馬青感慨地說：“你們知道嗎？那年夏天咱三個一起在街上練攤兒，是我這一生最為驕傲的事情，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勞動致富，什麼叫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