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臉色微微發白,“所以他受此刺激,便變成了屍魅?”
姬珥以手支頷,微微點頭,“我不希望他想起來。”
她低聲問,“先皇為何不連他一起燒死?卻要命他燒死別人?”
“因為他功勞太大,先皇隻想削他氣焰,並不想殺他。”姬珥歎了口氣,“一生征伐,遍體血衣,敵人殺不死他,隻有自己人才能傷他如此。”
楚殊珍不知何故,竟聽得眼眶微紅,一腔悲憤之氣衝上心頭,她想起他說“從前我以為忠義二字貫穿我的血脈,為家為國無論做什麼背後都有支撐——現在夢醒了……”
夢醒的代價,原來竟是如此沉重。
“興建無水宮,火燒黑旗軍的主意,你可知道是誰出的?”她低聲問,“是誰向皇上告密說任懷蘇率眾食人?”
“哈!”姬珥笑了笑,“這個你就要問你的任將軍當年鋒芒畢露,究竟得罪了多少小人了。”
她低下頭來,“我隻想更了解他,勸他放下仇恨,用心救世。”
“仇恨是放不下的。”姬珥舉起衣袖擋住窗外的陽光,順勢蓋在臉上繼續睡覺,“換了是我,我也放不下。”
她黯然了,千餘人命,同生共死的兄弟手足,被背叛的忠誠和信任,焉能放下?怎能放下?但這恨……再恨也不該拿天下千千萬萬的無辜之人作陪。
第十章04
自朝珠樓回來,楚殊珍手中的第一件要事,就是要查明當年失蹤不見的沈旃檀最終的結局,或者在他生前是否留下關於分擔聖氣的隻言片語?覺醒的任懷蘇不肯透露關於天降聖氣的任何消息,他之所以化為屍魅似乎與天降聖氣之事毫不相幹,但她有一種直覺……絕非毫不相幹,火燒無水宮之事與當年的天降聖氣之事必定是有所聯係的,隻是她一時還想不明白究竟是怎麼樣的聯係。
回到如婆婆的包子鋪,如婆婆依然坐在蒸籠後麵昏昏欲睡的看著包子,她突然心頭一動,這個女子對任將軍如此了解——是不是——也許她也知道關於沈旃檀、或者關於當年的聖氣之事?一念至此,她停下腳步,“婆婆……”
如婆婆冷冷的看著她。
她考慮了一陣子,“我們會馬上離開這裏,離開之前,不知可否請教婆婆一個問題?”
她淡淡的問,“什麼問題?”
“六十五年前,婆婆可曾知道沈旃檀其人?”她誠懇的發問,“此人乃是皇後表親,在蓼雲寺帶發修行,婆婆不知可有印象?”
如婆婆仍舊冷冷的看著她,眼神和方才一般沒有什麼變化,楚殊珍等了又等,好長一段時間她幾乎以為如婆婆的確不知道沈旃檀其人,也不打算告訴她任何事——就在她開口要道歉離開的時候,她突然道,“知道。”
知道?楚殊珍乍然一陣驚喜,忍不住道,“那婆婆可知此人後來——”
如婆婆臉上毫無表情,那神色太過麻木,以至於顯出了一種刻骨的深寒,“你問他做什麼?”她陰森森的看著她,“六十五年後,居然還有人記得他?”那語氣充滿了鄙視與怨恨,曆經六十五年,竟是絲毫不減。
她柔聲道,“婆婆,此人身上幹係著一件重大隱秘……”
“不錯,這人身上幹係著一件重大隱秘。”如婆婆陰森森的道,“這人當年誣告懷蘇,向皇上進言修建無水宮,殘害千餘人命,逼死覆麵將軍,犯欺君重罪,陷害忠良,被皇上賜毒酒一杯,廢皇親身份,死後不入斂葬,屍骨擲入旻山萬古峽。”
楚殊珍大吃一驚,旻山那是茂宛城外著名的無回之地,傳聞其中有妖孽作祟,山周百裏盡是枯骨,山內萬古峽更是未知之地,從未有人知道峽穀之下究竟是什麼——當年皇上居然下旨將沈旃檀的屍骨擲入萬古峽?此道諭旨隻怕是古往今來獨此一份,也不知是出自對沈旃檀的恨意,或是有隱瞞內情之意。無論如何,賜死沈旃檀之事顯然是密旨,此事不見任何記載,除了當年關聯之人隻怕無人知曉,但——但火燒無水宮之事的幕後主謀,怎會是沈旃檀呢?她簡直無法相信,自所有記載中看來,蓼雲寺帶發修行的沈公子待人溫善和氣,妙悟佛法,品行端正,絕無一絲半點戾氣,難道這全部的記載都是假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