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光芒過處,任懷蘇啊的一聲低呼,全身顫唞,突然跪坐在地。沈旃檀雙手一軟,筆直向下跌落,陸孤光咦了一聲,一把把他撈了起來,抬起頭來,這是怎麼回事?
那道淡金色的光芒沐浴著整座山林,一群白色飛鳥揚翅而起,向遠處飛去,她抬起頭來——這安詳美麗的地方,天空中並沒有太陽,卻有一道如泉水般傾瀉的淡金色光芒橫過整個天空。
這裏若非幻境,便是異境,總而言之,並非人間。
她將沈旃檀扔在地上,快步過去看任懷蘇,卻見絲絲黑色鬼氣從他身上散出,鬼氣彌散半空,被淡金色光芒化去,歸於無形。黑色鬼氣散出得越多,任懷蘇手背便越蒼白,凶煞之氣越減,但卻並非洗去鬼氣之後他便回複人身,隻是鬼氣散出越多,他便越像個死人。
陸孤光吃了一驚,屍魅之身……屍魅的凶氣和鬼氣竟然被這金光化去,任懷蘇早已死了,若這金光將鬼氣化得一幹二淨,他便會回複死人之身,到時候隻剩下……隻剩下一具屍體。她怎能忍心看著“他”的身體就此死去不複存在?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她張開雙翼,將任懷蘇往方才出來的洞口拖去,慢慢將他放回洞內。
然而沈旃檀的術法被破,那洞穴之內已斷絕長生塔之力,岩石崩塌,是一條死路。她也不敢隨意挖掘,誰知在這似幻非幻的古怪地方還會挖出什麼越發古怪的東西來?放下任懷蘇,她拍了拍他的臉,“喂?任……大將軍……”
任懷蘇抬起頭來,他並未昏迷,隻是突然失去了行動之力,勾起嘴角,他無聲的笑了一笑,“將……沈旃檀拖來……讓我吃了……”
他失去了大量鬼氣,若無補充,很難恢複如初,而此時此地,唯一能用以補充鬼氣的,隻有渾身妖氣的沈旃檀了。他本隻想將這人一槍釘死在地,碎屍萬段以祭當年,此時想到尚可以將他活生生吃下肚去,笑意之中不免帶上三分狂態。
吃下去?陸孤光皺眉,“你要怎麼樣將他吃下去?”她一時沒有想通,沈旃檀並非靈體所化,有血有肉的一個人要怎麼吃下去?
任懷蘇做了一個輕輕撕開的動作,低沉的笑道,“一口一口……吃下去。”
“你——”她頓了一頓,歎了口氣,眼前這人已不是“他”,這人隻是隻屍魅,屍魅吃人本就是血淋淋的吃,鬼王吃人難道還先作法開丹爐將人練成十全大補丸再吃麼?
“外麵那道金光有異,似乎充滿驅邪之力,沈旃檀噬妖為生,一定也動彈不得。”任懷蘇森然道,“你快去將他帶來,否則他的妖力消失殆盡,我就算吃了他也恢複不了。”
她一時皺眉,尚未打定主意是否聽話,任懷蘇看了她一眼,笑了一笑,“你仍在幻想什麼?幻想他什麼時候又失憶,再變成和尚來愛你麼?”
“不……我明白,沈旃檀誰也不愛,隻愛他自己。”她淡淡地道,“因為他隻愛他自己,所以就算他失憶了,也不會愛上我的。失憶的時候他專心於救世,說不定也是他有意染指天下位居至尊的表現之一,隻是那時候他自己也不明白罷了。”
“哈……”任懷蘇一聲低笑,“你倒是想得透徹。”
“稍等。”她血色的雙翼張開,向上飛去,去尋找沈旃檀。雖然說任懷蘇要吃人讓她一時難以接受,卻不等於她當真對沈旃檀心慈手軟。
不就是吃人麼?她見得多了,不想說方才一瞬間的遲疑,不是因為她仍幻想著沈旃檀什麼時候再失憶再愛她,不過是她不想看見任懷蘇那副軀體做下“吃人”這樣可怖的事。
她想她真的不懂得什麼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