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慢慢變得模糊,山中無燈火,一切都是黑暗。
他哆嗦著紮了火把,點燃了舉在手裏,慢慢的往回走。
月光透不過密林,身邊隻有黑暗。
他沉默的走著,慢慢的走過早晨那頭嚶嚶哀號的小獸所在的樹叢,舉起火把,對著那處草叢照了過去。
那團毛團還在,隻是並不叫了。
他捂口咳嗽了幾聲,毛團並沒有動靜,他謹慎的看了一陣,終於慢慢的撥開草叢,走了過去。
毛團已經不動了。
草地上有少許的血跡,毛團腹側有傷,但不是致命的傷。
然而它已經死了。
不知道這一日的光陰,它和什麼東西搏鬥過,也許它並沒有全輸,卻還是死了。
那是一隻幼小的虎皮山貓,並沒有長大到足以和什麼東西搏鬥的程度,渾身都是絨毛,也許它早晨的哀鳴是因為冷、因為餓……或者因為傷。
可惜並沒有誰救它。
老者目不轉睛的看著毛團的屍體,過了好一會兒,他在毛團的屍體旁坐了下來,撥開雜草,清理了一小塊空地,生了一堆火。
然後伸出手去,輕輕摸了摸毛團的頭。
它的頭很小,毛很柔軟,可惜是冷的。
老者隻輕輕摸了它的頭,很快收回了手,沉默的坐在篝火旁。深夜密林的霧氣漸漸聚攏,有些有形無形的東西在林間遊蕩,有妖有鬼,可惜他噬妖者的血脈已經失去,無能再吞噬妖力,從前不屑一顧的小妖小鬼,如今對他來說就是致命的妖魂惡鬼。
他已是個能力全失的廢物。
是他最憎惡的廢物。
若非他這一縷沾染了妖氣和怨氣的魂魄,若非他如此頑強的求生,這老朽之軀隻怕早已僵伏。
將沒有人知道他的宏圖大業,沒有人知道他的驚天異能,沒有人知道他驚才絕豔,無論做什麼都能為群倫之冠。
甚……甚至沒有人知道長生塔那驚世駭俗的異變是他一手謀劃。
該……該死的陸孤光!
他緊緊的抓住殘破的衣裳,任懷蘇這出爾反爾的小人!他算準了他一意玉石俱焚,算準了他毀城縱火之後便要舉身赴龍口,隻消任懷蘇化為灰燼神形俱滅,他就可以放出噬妖血線吞噬金龍之能,在此之前他已經嚐試過金龍龍氣並非不可吞噬,隻是尚需借金龍之力助他先殺任懷蘇!龍戰之時他一意示弱,步步戰敗,甚至散去噬妖紅線佯敗,也是為了降低任懷蘇的戒心,催促他早點自盡,卻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他一見他停止腳步不再向龍焰而去就知事情生變,再聽他說出那句“為何不能”——就知他要開鬼門!
開鬼門,引龍入鬼域而殺之,這是他隱而未說的滅龍之法。故意不說,是因為這方法隻有屍魅能動,他隻想讓陸孤光有求於他,彰顯自己威能。何況他起意借龍殺人除去心頭大患,又怎麼會提醒開鬼門之法?料想任懷蘇毀天滅地,隻想玉石俱焚,金龍是他親手引來,又怎會開鬼門殺之?
所以任懷蘇一開鬼門,便注定他算計成空,甚至來不及收回噬妖紅線吞噬金龍之氣,他才會怒極攻心,以碧蛇之形去咬他一口——那真是一時糊塗,若曾想到這一口會引來陸孤光斬蛇一劍,他無論如何也不敢咬。
那女人——那女人把任懷蘇那身體當作寶,卻不想當初究竟是誰陪她數百裏路途是誰為她遮風蔽雨誰對她溫柔體貼……最終又是誰將她複活,對她處處容忍?是!當時“他”曾傷她兩劍!“他”挖了她的心,“他”將她煉成了鬼女,“他”斬了她的翼,“他”放火燒死了她——但那都不是他,那是他失去記憶神誌不清的時候做的,那都不是他的本意,想他沈栴檀一世自負聰明,又怎會做下如此蠢笨之事?